江长兮扫了一眼,径直走到床前。
江长言躺在床上,虽是大病,但因高热,整张小脸被逼得通红通红的,极难受的皱着眉,昏睡中也不得安稳。
江长兮坐在床沿,探了探他的体温,又给他号了脉,的确是白骨疫不假。
天水堂的大夫得知江长兮回来,一直等在近侧,江长兮给江长言号完了脉,侧眸朝他看来。不必江长兮问,他先将这几日江长言有哪些症状变化、都吃了什么药、有什么人接触了他等等情况都一一与她说了。
江长兮点点头,心里有了底,“之前传来治疗白骨疫的药方没用?”
大夫看了江吴氏一眼,说:“先前的药方是以类蝎草为引。我给二公子试过,二公子确实对类蝎草不耐,那药方怕是不能用。”
江长兮闻言,顺着大夫的目光看了江吴氏一眼。
江吴氏顶着众人的目光抿紧唇,并无一言。
江长兮很快移开了视线,让人备笔墨来,很快重新写了一张药方,与老药方相差无几,只替换了几味比较关键的用药。
江长兮将药方递给随安侯,同时让庆荣将一个匣子一并交给他,“药引只有一味,机会也只有一次。”想要救江长言,这碗药不容有失。
随安侯明白江长兮的意思,接过药方和匣子重重点头,“我亲自去抓药煎药。”
江长兮点点头,另外让大夫帮忙,她得先让江长言退烧。再这么烧下去,好好的人也得烧坏了。
随安侯这碗药煎得久,大约一个时辰后才端来,药已温热,刚好入口。江长兮立即让人给江长言服下。
江长言服了药,加上江长兮使尽了手段,可算是在半个时辰后退了烧,江长言被折腾得满头大汗,好歹是无大碍了。
此时,天已经有了几分亮色,江长兮走出房门,眉宇间带了疲累。
寒未辞心疼的看着她,“先去睡会?”
江长兮摇了摇头,看了眼左右两边的房舍,“我去看看伺候阿言的婆子和丫鬟,看看情况再说。你也赶了这许久的路,先去休息吧。”
寒未辞握了握她的手,“我陪你,晚点再休息也无妨。”
江长兮见寒未辞一脸坚定,不容更改的模样,也不再多说,两人和大夫一起去看了婆子丫鬟。
诚如随安侯所说,婆子丫鬟并无太过明显的症状,应该没有感染白骨疫,为防万一,江长兮还是留她们观察两日。
待忙完出来,江长言退了烧,睡得安稳了些,寒未辞说什么也要带江长兮去休息。江长兮也的确是累了,没再多说什么。
随安侯早让人收拾了房间给两人,命庄子的主事带两人过去。
寒未辞特意在江长兮的房里多待了会,检查一切无虞后才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内安寝。
江长兮散了一头青丝,伸手关了半开的窗。庆荣在给她收拾床铺,“姑爷待姑娘真是好。”就这一路,对姑娘的照顾就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以前她还觉得未来姑爷太过张扬轻狂,如今只觉得他细心周到,跟姑娘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江长兮的脸皮算是被寒未辞练出来了,虽然还是免不了脸红,更多的却是好笑,“你和秀檀啊,真是越来越不规矩了。明明还没大婚,一口一个姑爷的。这要传出去,你家姑娘我啊,早晚被人笑话死。”
庆荣不以为然,“谁敢笑话姑娘呀,姑爷保管收拾他。”
“还没完了是不是。”江长兮躺上床,拥着被子嗔她一眼,“这屋里也没有软榻什么的,你今晚就先与我将就一晚上吧。”说着,她往床里面挪了挪。
这也不是第一次跟江长兮同塌而眠了,若是在临都,庆荣还会拒绝,可如今在春城郊外庄子上,又是随安侯和江吴氏的地盘,庆荣心有防备,想就近保护江长兮,也就没有拒绝,脱了外衣,吹熄灯火,也跟着一起睡了。
隔壁,寒未辞房里。
锦风关关门进屋,寒未辞坐在床上看相凉卿传来的信笺,锦风拱手道:“王爷,郡主已经歇下了。”
寒未辞“嗯”了一声,将看完的信笺放在烛火下烧成灰烬,抬手一扬,灰烬散去,什么都没留下,“睡吧。”
寒未辞房里也随之熄了灯。
一夜无话。
江长兮到底没那么信任随安侯二人,睡下没几个时辰就醒了,惊动了同样没睡沉的庆荣。
庆荣赶紧起来,往外看了一眼,已是辰时三刻,庄子里的人大多起来了,各自来回走动张罗各自的差事,庄子里一下子热络多了。只是江长言还病着,这热络也就比昨夜里高涨那么一点点罢了,仔细瞧每个人脸上也没有多少笑意。
庆荣去打了水回来,江长兮已经穿戴整齐了,正坐在梳妆镜前挽发。
她会挽的样式不多,且挽得不怎么好看,就随意取了根簪子松松挽着,再拿了两根珠钗固定,简单就好了。
庆荣拧了帕子给江长兮净脸,“我刚打水回来,遇见锦风了。姑爷也起了,锦风捎来姑爷的话,问姑娘早膳要在哪里吃?”
江长兮闻言,抬手敲了庆荣脑袋一下,嗔怪地瞪她一眼,“跟我开玩笑这么喊着就算了,出了这个门可不能了。这里可不是倚芳阁。”
庆荣忍着笑,眼睛都是弯的,“那是不是回了倚芳阁,就可以一直这么叫了?”
江长兮知道庆荣是在闹她玩笑,面上羞赧,本不想答应,又想起她和寒未辞还有不足一月就要大婚了,等这次会倚芳阁,她们可不得一直这么叫吗,一时也不好反驳了。
庆荣看江长兮娇羞的脸,红扑扑的跟上了胭脂一般,又娇俏又明媚,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心里也高兴,忍不住掩嘴笑。也没忘了锦风托她问的话,又再提了一句。
江长兮正要回答,眼角余光瞥见门外朝这屋里来的人,笑了笑,“哪还用我回,人都来了。”
“但凡能捧到姑娘跟前的,姑爷都舍不得姑娘多累一步呢。”庆荣捂嘴笑。
江长兮瞪了庆荣一眼,觉得她最近真是越来越撒欢了,哪里还有以前的高冷样。
两人说话时,寒未辞已经提着食盒,施施然进屋来了。
“起得很早吗?”江长兮迎了上去,“都带了什么好吃的?”
“你爱吃。”寒未辞笑笑,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虾饺、马蹄糕、瘦肉粥一类,都是江长兮爱吃的。
没什么比一觉醒来,见到满桌美食更让人幸福的了,江长兮笑眯了眼,夹了个虾饺喂进嘴里,虾肉鲜香肉滑,口感一流,绝对出自大厨之手。
江长兮看了看味美摆盘也美的各色早点,又看了眼寒未辞提来的食盒,拉他一起坐下,“这是繁花似锦里的厨娘做的吧?”
寒未辞舀粥的手一顿,挑眉看她,“吃过?”
江长兮夹了只虾饺到他碗里,接过他递来的瘦肉粥,“算是吧。”
寒未辞盯着她,目光清明淡定,江长兮莫名觉得胆寒。
她咽了咽口水,忍着他过于强势的目光,艰难道:“你听我解释。”
“嗯,听着呢。”寒未辞筷子都没拿,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江长兮不由得挺得了背脊,心里思索着措辞,“就是以前住春城的时候,听说繁花似锦的早点做得极好,是外面多少酒家茶楼都比不上的。你知道的,我就好这口,禁受不住,就让人去给我带了一两回。”
寒未辞眯了眯眼,“就这样?”
江长兮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好吧,不止一两回。”
寒未辞只盯着江长兮看,不说信,也不说不信,江长兮硬着头皮扛下来了,愣是不再开口了。
寒未辞见此,不再多问,拿起筷子开始用早膳。
江长兮暗暗松了口气,差点让人将底都给翻了出来。
两人用过早膳,江长兮去看了江长言,大夫昨夜守了半夜,才要去休息,见江长兮来了,就跟她说了两句江长言的情况。
江长兮一一听了,表示知道了,大夫才去休息了。
随安侯昨夜不放心,也几乎守了江长言一夜,快辰时时才眯了会,江长兮两人进来,他就醒了。
“王爷。”随安侯给寒未辞见礼,“可用过早膳了?”
寒未辞“嗯”了一声,江长兮扫了眼屋内,不见江吴氏,不由得问了句,“她呢?”
知道江长兮在说谁,随安侯道:“你来之前,她已经守了阿言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了,昨晚阿言一好转,我就让她去休息了。就在西厢房,可要唤她来?”
江长兮摇了摇头,“不用了,让她休息吧。”江长兮看向随安侯,这几日他大抵也没睡好,眼下还有青黑,整个人看起来也是疲惫极了,不过强撑着。
江长兮拧了拧眉,心生不忍,“你也去休息吧,我来守着他。”
不算关心的话,语气却是难得的柔,随安侯愣了一下,回头看了江长言一眼,“还是……”
“解了白骨疫,他就没事了,不过身子太虚,还需要几日的将养罢了。你在这里守着,他也没法立即活蹦乱跳的,只会拖垮你自己而已。”江长兮不再看随安侯,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明日我和王爷就回临都,日后还有你忙的时候,能休息就趁着现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