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被轻轻推开,惊动了门口站着的寒未辞。
他偏头,江长兮先一步走了出来,也朝他偏头看来,微微一笑,带着疲倦和心累。
寒未辞上前一步,满脸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江长兮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借着他的温暖驱散心底的寒,稍稍心安。
随安侯在江长兮之后出来。比起江长兮,他的神色是轻松的,虽然还有淡淡的忧心和愁绪,但整个人的色彩是明媚的。
寒未辞多看他一眼,对江长兮的心疼就多一分。
他紧紧的,紧紧的将江长兮收揽在怀里,似乎是想将她的脑袋埋起来,再不要见到随安侯才好。
寒未辞面色冷冷的,声音也如寒冰刺骨,“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希望你也能做到你承诺的。”
寒未辞就站在门外,里面说话的人也没有刻意小声,随安侯知道寒未辞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知道了他答应江长兮的两个条件。如今寒未辞刻意提醒的一句,不是威胁,更胜威胁。
随安侯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了一下。他要走了,赶去春城。看了眼相拥的两人,有些犹豫。
江长兮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犹疑的视线,她往寒未辞的怀里钻了钻,心气不顺,没搭理。
寒未辞哼了一声,压下所有的不满,“兮儿答应了会救人,就不会出尔反尔。两日后必到春城。”
随安侯知道两日到春城已经是快马加鞭近乎不眠不休赶去的极限了,点点头,先告辞了。
寒未辞看了不远处的管家一眼,管家会意,送随安侯出去。
此间静静,只剩寒未辞和江长兮二人。
江长兮紧紧地抱着寒未辞没有动。寒未辞回以更紧的一抱,勒得江长兮骨头生疼。但她没有吭声,反而收紧了手臂,闭上眼睛享受这生疼,仿佛只有疼了,她才能心安,才能踏实。
寒未辞任她抱着,任她求心安,任她求踏实,任她静静的不想言语,她不说,他全当不知道。
可江长兮想让他知道。
“如果我死了……”
“那我陪你一起死。”寒未辞语气平淡的,轻飘飘几乎没有起伏的截断她的话,却犹如重锤一般砸在她的心上,心弦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江长兮身体一僵,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寒未辞,你不需要这样的。”
“反正你死了,血瘾没了解药,与其日日受着噬心之痛,虫咬之苦,还不如与你黄泉相伴。”
江长兮知道寒未辞是为了让她心里好受才说这样的话的,可是听了这样的话她心里更难受了,还有更多的是庆幸。
幸好,幸好她坚持用一叶红丹草先练了解药给他,幸好她偷偷隐瞒了,让他在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服下了解药,幸好。
寒未辞不知道江长兮在想什么,他也不需要知道了。低头在她额上印下轻轻的一吻,“等从春城回来,我们大婚。”
江长兮一颤。
寒未辞抱紧她,不给她逃脱的机会,坚定霸道地道,“就算要死,我也要你先成为我的妻子,冠上我的名字。”
江长兮蓦然笑了,笑中带泪,“好。”哪怕只有一天,她也是想的。想成为他的妻子,想成为他的专属,想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边。
辛泽远远地看着他们,很敏锐的猜到了江长兮做下的决定。他心里有怨有恨,有气有恼,也有无奈也有怜惜。他抬头望天,澄净云白,晴空万里,心头所有的情绪齐涌,又慢慢归于平静。
辛泽转身入了画堂,进去看长公主的情况。
寒未辞派去查长公主犯病原因的人回来了,江长兮让他去处理,自己去找了辛泽。
师徒两人商量了一个时辰,才敲定了长公主的药方,闺娘进来拿药方呢,面上有明显的不快,眼眶都是红的。
江长兮看了她身后一眼,不见寒未辞。她猜想,应该是害长公主的人查出来了,而且这个人怕还不简单。
她没有急着出去找寒未辞,而是等闺娘拿了药方走了之后,默默地看着辛泽,一副任打任罚的模样。明明挺乖巧的,却让辛泽气得牙痒痒。
辛泽气不过,真的抬手给了她重重的一下,江长兮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师父……”
“不要叫我师父,我叫你师父!”辛泽没好气的甩袖,“尽给我出难题!”
“师父,师父教弟子,本来就是答疑解惑来的,对不对?徒弟有疑,需要师父,离不开师父,这才能显示出师父的不可或缺嘛。”江长兮拽住辛泽的衣袖,语气绵软地撒娇,“师父,您会帮我的对不对?”
“不对!”辛泽狠了狠心,想从她手里将袖子夺回来。可用了用力,江长兮拽得死紧,唇也抿得紧紧的,眸里闪着微弱的光,又倔又强。
看着这样的她,辛泽突然又没了脾气,“我真是欠了你的!”
江长兮立即开心起来,嘴角噙着弧度小小的笑,捏着他衣袖的一角,手一下下地用力,“谢谢师父。”
“谢我做什么,你自己甘愿就行了。”想他们苦追半生,最后还是一场空,辛泽心里亦是心酸不已,“你这丫头还真是不将自己的命当回事,这么艰难才得到的红丹草说给就给了。寒未辞、长公主也就罢了,仇人之子都给,你是不是缺心眼?”
“师父,那是我弟弟。”江长兮很无奈,提醒道,“就算他不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的。这是师父教我的,医者父母心,众生平等。”
辛泽扇了自己一巴掌,“我后悔了。”
江长兮惊呼一声,微微生恼:“师父!”
辛泽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叹了一声,“好好准备一下,我回天水堂取药。”
江长兮轻轻应了一声,送辛泽出门。
寒未辞就站在廊下,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脸上神色明明灭灭。
江长兮走过去,主动靠近他怀里,汲取他身上的温度,“陪我去趟侯府?”
“好。”寒未辞牵起她的手,让人备马车。
路上,寒未辞跟她说了江长远被安早年揍了一顿,现在负伤在家,不肯就医的事。
江长兮听说是安早年打了他,神色淡淡的,没太大意外。可一听说他不肯就医,脸色立时就黑了,呼吸都重了一分,显然是气得不清。
寒未辞默默地为江长远同情了一把,然后挺欢快的跟江长兮一起去看好戏了。
回了随安侯府,江长兮打探了一番,果然随安侯没有回府来。江长兮也不理他了,直接去了江长远的院子。
江长远的身边依旧只有一个书童伺候着,听见声响迎了出来,见是江长兮,高兴得差点没跪下,“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快些来看看我们公子吧。”
江长兮哼了一声,气挺大的,但还是随他一起进了主屋。
江长远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呢,身上一阵一阵传来的疼痛让他的五感都下降了不少,外头传来的声响只让他感到烦躁,一时间还真没听出来江长兮的声音,直到江长兮走近他床前,往他这边打量了一眼,声音嘲讽惋惜,“没变成猪头,看来安世子还是手下留情了。”
江长远猛地睁眼,“妹、妹、妹妹!你怎么来了?”
书童苦哈哈的,“姑娘别看世子脸上伤少,衣服下可是一片一片的青紫淤伤啊,安世子没少下狠手。”
书童的话江长兮当没听见,冲江长远冷哼一声,“来看看安世子怎么没将你打死。”
“离死也差不远了。”江长远有气无力的,动都不敢动一下,就怕牵动身上的伤。他发誓,安早年是真的想将他往死里揍。
江长兮在床前的矮凳上坐下,冷声道:“你该。”
“确实该。”寒未辞就站在江长兮身后,笑吟吟的幸灾乐祸,“阿年就这么一个妹妹,被你给欺负了,不打你打谁。”
江长远也不敢喊冤,对寒未辞依旧没好气,闭了闭眼道,“是我对不起她。”
“这件事情上,确实是安姐姐吃了亏,但也不全是哥哥的错。至少在中招蜂引时,哥哥也是尽力在护她周全的,还因此受了重伤呢。”江长兮知道这事的是非对错是说不清的,但还是想安慰江长远两句,希望他能看开些,“安姐姐是聪敏通透之人,是非对错她自有论断。”
寒未辞见江长远还是一副颓然自责的样子,不想江长兮还要为了他忧心,干脆道:“你要实在觉得有亏,不如请示了祖母,带你上门向安姑娘提亲去。”
江长远抬了抬眼。
江长兮眼皮一跳,看向寒未辞,不太赞同,“这不太好吧?”安早瑜能当她大嫂她自然也欢喜,可婚姻乃人生大事,两人结合彼此喜欢才是正经要求。她不确定江长远是否喜欢安早瑜,也不知安早瑜是何想法。
“有什么不好的。”寒未辞说,“左右现在安国公府在给安早瑜说亲,看那架势,指不定要在过年前将她的婚事定下来,匆匆忙忙间能找几个好儿郎,就怕再来一个钟二。与其如此,还不如兄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