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长兮打开情报来看,寥寥数语,不算详尽,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寒未辞本不欲多插手她的事,但见她眉头紧蹙,似有忧烦,又想起康嘉郡王府与皇后四公主一派走得极近,也就起了两分心思。
“怎么?需要帮忙吗?”
江长兮偏头看他,想的是寒未辞身份高,又是男子,自小出门走动会走比之秦陌这个闺中女儿到底方便了许多,秦陌不识钟二公子,寒未辞未必不识,便简略与他说了这事。
寒未辞知道江长兮同安早瑜交好,此事起先也下了心思要查,后来是安早年求到他这里,说不愿意查了。
毕竟是别人家妹妹的事,寒未辞除了与安早年的交情外,与安国公府也是非亲非故,安早年都说不查了,他也不好再多事,才搁置了下来,如今听江长兮道出背后竟然牵扯了江长远,他一时意想不到,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柳府之事,说到底起因还在江吴氏与江长兮身上,江长远既是儿子又是哥哥的,无意得知此事,有意前去阻拦,也情有可原。就是人不太得力,没帮上忙不说,还把自己和安早瑜给坑了,寒未辞也是一言难尽。
他默了默,让江长兮安心,“那是安早年的妹妹,他未必不心疼,不派人去查探一番。”
江长兮看向寒未辞,倒不是十分诧异,“安世子已经派人去查了?可有查出什么?”
“派人去了,查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你若不放心,我再让人去一趟许州就是。”寒未辞道:“庆松带了红丹草回来,师父是不是要开始给你炼药了?”
江长兮观察了寒未辞一瞬,见他神色平常,微微关怀,并不知道血丸被解药替换一事,心下一松,“嗯,寻安侯府的蛊毒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师父也可腾出手来炼药了。”
“红丹草贵重,更是天水堂近二十年心血,在解药炼成之前,天水堂的人能不动就不要动了,让他们守着师父吧。”提起江长兮体内的血蛊,寒未辞也是提心吊胆的。
有寒未辞相助自然是好,江长兮知道他的手段比她高杆得多,也就不推辞了。
“虽然不知安姐姐心意如何,也望这钟二公子是个能够托付的。”
寒未辞手下的暗探颇有本事,短短数日就飞鸽传书回了钟二公子在许州的种种事迹,无不详尽的,连被康嘉郡王府废大功夫掩埋的陈年旧事都挖了出来。更别说三年前老郡王妃发丧两月后,老郡王妃身边凡是年轻貌美些的侍女尽数发卖,就是为了掩盖钟二公子在老郡王妃发丧期间与老郡王妃院中侍女私通之事。
在看到那侍女后来被发现怀有一个多月身孕,以此要挟钟二公子被失手推倒母子俱亡时,江长兮怒不可遏的同时更是为安早瑜如今的处境感到担忧。
“此事安世子可否知道?”寒未辞派来传消息的人还等在院中,江长兮直接问他。
那人低着眉眼,拱了拱手,恭谦不卑,“回郡主,王爷得了消息,让属下前来报给郡主,另派人传去了安世子那。”
那就是知道了。江长兮松了口气。
传信的人见江长兮再没有话,躬身一礼,身形一闪,人已消失无踪。
江长兮静静地站在廊下,冬日难得晴朗,阳光明媚之下,连风都带了和煦温暖之意,江长兮却觉得冷峭,抖了一抖。
“姑娘,起风了,还是进屋里去吧。”秀檀不忍江长兮受冷,过来劝人。
江长兮捏着那封信,不曾理会。
秀檀劝不动,只好进屋去拿了江长兮的披风出来给她披上。
身上渐渐回暖,江长兮回头看了秀檀一眼,抿了抿唇,“去看看,哥哥可是下值回来了。若是回来了,请他过来倚芳阁一趟。”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坦诚布公地谈一谈,才有可能拨云见雾。
秀檀去了,回来时步履匆匆,没带来江长远,反而带来了和阳长公主身边的侍女。
那侍女来得急,神色焦急,额上冒汗,连歇口气的功夫都不敢,“奴婢见过郡主,长公主犯病,闺娘姑姑束手无策,请郡主救命。”
江长兮吓了一跳,知道连闺娘都束手无策,长公主这病犯得可是狠了,顾不得仔细盘问,让庆荣背了药箱跟她走,又让秀檀去支会老夫人一声。
长公主府的马车就在门口候着,江长兮上了马车,即刻就往长公主府赶去。
江长兮不是第一次来长公主府了,算不得熟门熟路,却也知道安置和阳长公主的水榭画堂在哪儿。
闺娘就守在和阳长公主身边,寸步不敢离开,直到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方才急急迎了出去。见果然是江长兮,面皮一松,心里还是惶恐急切的,“郡主,您可来了。”
江长兮搭上闺娘伸来扶她的手,一步跨进画堂,脚下不停往里去,“长公主如何?好端端的怎么犯病这么厉害?”
“奴婢也不太清楚。今早长公主出门了一趟,方才回来就说感觉胸闷气短的不舒服,药还没服呢,病就彻底犯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转进画堂内室,和阳长公主躺在内室的软榻上,面色青紫,呼吸急促,浑身冷汗直冒,一身衣裙湿了大半。
和阳长公主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瞳孔涣散,随时可能晕过去。
江长兮从带来的药箱中翻出一个瓷瓶,倒出药来让闺娘帮忙给她服下,庆荣取出银针点了蜡烛捧到近前来,方便江长兮给长公主施针。
一时间,除了江长兮偶尔吩咐,画堂内众人皆屏息不敢语,沉沉压抑的气息从画堂向整座公主府蔓延。
相凉卿尚未回京,长公主府的管事第一时间将长公主犯病的消息报到了寒未辞那里,寒未辞急马赶回,还未进府,就见一人纵马急来,堪堪停在公主府前。
寒未辞一怔。
那人看见寒未辞亦是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翻身下马,急步上前。
寒未辞多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率先进了府门。
公主府的管家得了闺娘的吩咐来门口迎寒未辞,刚恭敬地唤了声王爷,不防看见寒未辞身后跟来的人,满脸惊讶,连忙又见了一礼:“您……”
那人摆摆手,边跟着寒未辞往里走边问,“长公主如何了?”
管家连忙跟上,擦着额上的汗回道:“郡主正在里面给长公主诊治……”具体如何了,他也不敢说啊。
听见“郡主”二字,那人脚下一顿,寒未辞恍若未闻,他便没再多提,沉默地跟上。
三人很快就到了画堂外,闺娘拿着江长兮开的药方出来,她走得急,差点就跟寒未辞撞上。
“王爷,驸……驸马?”闺娘看见寒未辞,面上一喜,又猝不及防看见他身后那人,又是一惊,与管家的反应几乎一模一样。
相应庭想着他有多久没来长公主府了,才让管家和闺娘见到他都是这般惊讶惊悚的表情,仿佛他就不应该到这里来一样。
一时不免有些郁郁。
可又想长公主还在里面生死未知,他这点郁郁又很快被焦急担忧掩埋。
“长公主如何了?”话这么问着,相应庭已经先一步迈进了画堂,闺娘说再多,也没有他亲眼见长公主安好来的让他安心。
“兮儿开的药?”寒未辞扫了闺娘手中的药方一眼。
闺娘这才从见到相应庭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想起此时的要紧事:“是,我正要去给长公主抓药。”
“去吧。”寒未辞让管家跟着闺娘去,抬步也进了画堂。
闺娘不敢再耽搁,急急走了。
寒未辞进了画堂,见外室无人,刚要转去内室,就见江长兮满身疲惫惊累的出来了,他两步迎了上去,“如何?”
江长兮摇摇头,寒未辞脸色一白。
江长兮轻叹一声,拍拍他的手安抚道:“你别急,长公主的情况不太妙,但好歹暂时稳下来了,等闺娘煎了药给长公主服下,再具体看看情况。”
寒未辞闭了闭眼睛,气息隐隐不稳,拳头紧握,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
江长兮不忍见他如此,可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静默的陪他找了会儿。
里屋没有什么声响,江长兮抬头看了看寒未辞,他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江长兮便拉着他在外室的榻上坐下。
“方才那位,就是驸马吧?”方才那人闯进去时,江长兮也吓了一跳,不过看他那般年岁,又唤长公主“和阳”,应该是驸马不假了。
都说和阳长公主与驸马夫妻不睦,不过是碍于皇上赐婚未曾和离,但多年来也是分府而住,各过各的。
江长兮倒不是听信传言,但看驸马方才那副着急担忧的样子也不像是作假。
看来传言当真不可信得很。
提及驸马,寒未辞有一瞬的沉默,外室的空气似乎都凝了一下下,转瞬又没了。
江长兮眨了眨眼,以为自己感觉错了。
“他是姨父。”默了一瞬,寒未辞还是道,语气平缓平淡得好像方才那一瞬的冷凝真的是江长兮的错觉。
寒未辞挪了一下身子,突然就搂住江长兮在怀里,下巴搁在江长兮肩上,声音压抑沉闷,带着郁气,“兮兮,往后我们好好的。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人欺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