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接到江长兮口信的秦陌早早来了随安侯府。她是自个儿来的,没带安早瑜。
一进到倚芳阁,秦陌就不客气的在江长兮对面坐下,自顾自灌了一杯茶,嫌弃道:“长兮妹妹,再过一个月你可就要出阁了,今日怕是我最后一次来你这倚芳阁了,你就算不好茶好水的款待,也不该一杯冷水打发我呀。”
江长兮喝水的手一顿,笑了笑道,“是我疏忽了,忘了如今天寒地冻,茶水冷得快。”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对身边的秀檀道:“去跟庆荣说,让她将小茶炉搬到这边来。你顺便去大厨房看看,让他们做几道秦姐姐爱吃的点心送来。云翠去找人来扫雪,你也嘱咐她一声,我这边有客人,别叫他们过来惊扰了。”
“是,奴婢知道了。”秀檀抱起被秦陌嫌弃的茶水出了屋。
秦陌等看不见秀檀人了,四处打量了一眼,忍不住道:“你这倚芳阁也太空了。”
江长兮知道她是在嫌弃伺候的丫鬟的少。她笑道,“人少也好,清净些。”
“那你的陪嫁呢?就那三个?”也不怪秦陌惊讶,寻常高门贵族家的姑娘哪个不是三四个婆子几个大丫鬟的。
就好比安早瑜院子里的,一个奶嬷嬷,两个教养嬷嬷,一个老夫人身边拨过去的嬷嬷,还有四个大丫鬟好几个扫洒丫鬟呢。
她还以为她屋里的丫鬟婆子算少了,结果江长兮这里比她还干净。
“我身边亲近的也就庆荣和秀檀了。她们两个都是自小陪我长大的,知根知底,我用着放心。其他陪嫁的丫鬟婆子有祖母挑选了,锦毓姑姑帮我管教着呢,过两日就拨过来了。”若不是规矩摆在那里,江长兮是真不想要这么多人往她的倚芳阁里跑的。
“人总有小心思,人一多,小心思就多了。小心思一多,纷争就起了,你来我往,争来斗去,麻烦也就多了。”
江长兮没精打采地抱怨着,恹恹不乐,秦陌瞧着好玩,抬手捏捏她的脸,笑道:“原来你还怕麻烦啊?”
“能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谁愿意整日里担惊受怕惶惶终日啊。”江长兮躲开她做怪的,嗔道。
“说得也是。”秦陌手支着下巴,心里也有郁郁的,“人为什么要有烦恼呢?”
江长兮想了想,道,“大概是,心有所求,所求不如意吧。”
心有所求,所求不如意?
默默念着这句话,脑中却闪过那个人的影子,秦陌郁郁地叹了口气,好像是这样的。
“长兮妹妹,我好羡慕你啊。”秦陌趴在桌子上,换她没精打采了,“能够嫁给自己心爱的人,那个人也如此的珍视你。两情相悦,两心相许,大概就是你与王爷这样吧。”
江长兮想起秦陌的心事,因为太过敏感的家世,比起寒未辞于她,相凉卿于秦陌而言更加遥不可及吧。
想到这里,江长兮也沉默了一下。因为相凉卿的心意不明,她反而不好劝秦陌是争取还是放弃了。
在她看来,若两厢情愿,便是千难万阻两个人也要在一起的。可若一厢情愿,她也不愿意秦陌就这么弥足深陷下去。
这件事还不好说,江长兮只好先按捺下不提,打定主意要找寒未辞探探口风。现在她着急的是安早瑜相看人家的事儿。
“秦姐姐,听说这几日安夫人一直在给安姐姐走动,安姐姐也是要议亲了吗?”
想起今日来侯府的正经事,秦陌一扫颓态,坐直了身子,也是一脸的忧愁,“我也在为这事儿苦恼呢。听说安夫人相中了康嘉郡王府的二公子,等过几日安老夫人摆寿宴,正好过府相看。”
“康嘉郡王府?”她若没记错的话,不就是……
见江长兮好像想起来了的样子,秦陌点点头肯定她的想法,“就是钟敏儿的二哥。”
“你说安夫人相中谁不好,偏偏就相中了钟敏儿的二哥。”秦陌显然对这个人不看好,愤愤道:“钟敏儿跟我们的关系都不怎么样,又跟四公主交好。我听说孟晓露就是四公主放进柳府的,明显的不安好心。康嘉郡王一家又怎么会好好待安早瑜,安夫人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江长兮对康嘉郡王一家的印象就停留在钟敏儿身上了,郡王妃也只是远远的瞧过一眼罢了,提起时也没有秦陌那么愤懑,“应该不至于吧,这只是我们女儿家的小打小闹啊。”若那二公子或是郡王府当真因为这点打闹就刁难到安早瑜身上,那这亲不结也罢。
只是安夫人作为安早瑜的母亲,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便是事急从权,也不至于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吧。
“那可未必。”秦陌冷哼,“康嘉郡王妃是出了名的疼儿子宠女儿,钟敏儿就是被她给宠坏了的,想再疼坏一个儿子有什么难的。”
慈母多败儿,江长兮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她没见过那位二公子,一时不好评判,“秦姐姐,你见过那位二公子吗?”
“小时候见过吧。”郡王府门第高,国公府也不遑多让,家世相当的人家不管是父母还是孩子走动肯定多些。秦陌不像江长兮在春城待了五年,她可是真真正正的在临都城里长大的贵族小姐,见过的富家子弟就更多了,除了玩得好的那几个,哪里记得那些只见过一两面的。
见江长兮疑惑,秦陌只好解释道:“听说这位二公子颇像已故的老郡王,很得老郡王妃的喜爱。老郡王妃回老家安养时将二公子一并带走了。三年前老郡王妃过世,二公子在老家给老郡王妃守孝,今年刚好满了孝期。又逢年关,二公子的年岁也满了,郡王妃就将儿子叫回来看姑娘了。”
江长兮守在倚芳阁里待嫁,消息倒是不及秦陌灵通了。秦陌还跟她八卦道:“听说那位二公子长得挺不错,仪表堂堂,才华也有,康嘉郡王还在户部给他谋了个差事。”
江长兮眸光闪了闪,不知道想到什么,最后也没多说,只问,“安姐姐是什么心思,姐姐可有问过?”
“我要是能问到就好了。”秦陌苦兮兮的,“我去了两次国公府,都没见到她。世子妃说她着了凉不能见风,屡次将我拦了。长兮妹妹,你说安早瑜不会被软禁了吧?还是安夫人要逼嫁啊?”
江长兮心里也没有底,可看秦陌这六神无主的样子,她也不好说得太过,免得危言耸听了,“安姐姐到底是安夫人的女儿,便是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也不至于软禁逼嫁的。也许是柳府的事,安夫人太过担心安姐姐了。”
毕竟那日安夫人有多着急害怕她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秦陌也想说服自己信了江长兮的话,可她心里总打鼓,惶惶不安的。
“长兮妹妹,我真想我们三人以后都能找到自己的心有所属。我想安早瑜能像你一样,就好了。”想起安早瑜也是喜欢过寒未辞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放下了。万一放不下呢?
心里有了喜欢的人,才知道想放下那个人有多难。就是知道,秦陌才更难过了。
但她不敢跟江长兮说。好姐妹曾经喜欢,也许现在还在喜欢着她未来的夫婿,怕是江长兮再豁达,将来想起来心里也会有疙瘩吧。
一想到江长兮有可能会是她们三人中唯一获得幸福的人了,秦陌就不忍心去破坏她的幸福。
“安老夫人的寿辰你是不是不能出席了?”不忍再想,秦陌只好转移话题。
“嗯。”算一算,安老夫人的寿辰同她的婚期挺接近的,她已不好再出府走动了,“祖母与安老夫人交好,那日她应当会去。秦老夫人也回去吧?”也许秦陌能借那个时候见到安早瑜也说不定。
秦陌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当然。我祖母的寿辰跟安老夫人的寿辰相差也不过一个月左右,上次我祖母寿辰安老夫人去了,我祖母没道理不去还礼的。”
“嗯。”江长兮想着,要不要将这事儿告诉哥哥,让哥哥那日陪祖母一道去国公府。
可她摸不准江长远对安早瑜的心思,也不知道安早瑜对江长远有没有那个意思,万一弄巧成拙……
送走了秦陌,江长兮心里更加迷糊了,心里哀叹一声,果然人心是最难把握的。
庆荣进来收拾小茶炉,茶水还有八分满,没喝掉多少。
“庆荣,你先别忙,去找庆松,让他帮我查个人。”江长兮喊住庆荣,同她说了个人名,又道,“还有,问一下那位和阿言到哪儿了?照他们的脚程,应该快到春城了才是。”
庆荣果然放下小茶炉,先出去了。
庆荣还没回来,秀檀就先兴冲冲跑进来,对着江长兮抿唇笑,显而易见的欢欣喜悦。
江长兮被她笑得一头雾水,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这样的开心?”
秀檀乐道,“姑娘猜。”
江长兮好脾气地随她闹,“让我猜猜,是锦毓姑姑给你涨月钱了?”
“才不是呢。”秀檀憋不住了,自己先透了底,“是姑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