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没什么好隐瞒的,但还没想好怎么跟妹妹解释呢,她就先问了,江长远怔了一下,选择坦白从宽:“你怎么知道的?”
江长远爽快承认了,江长兮也选择如实相告,“哥哥中的是招蜂引。昨日在柳府,她们,用的也是招蜂引。”
对于江长兮含糊而过的“她们”,江长远神色略带几分淡漠的,呼吸乱了一下,“对不起。”
“这不是哥哥的错,哥哥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江吴氏是江吴氏,江长远是江长远,江长兮分得很清楚。
“哥哥怎么知道她们要在柳府对我下手的?”江长兮纯属好奇。
江长远就不这么认为了。虽然母债子偿,天经地义,可他不想让江长兮误会他一开始就知道母亲的计划,急忙解释道:“阿言偶然听见母亲和褚婆子提起陈家六爷,过来问我,我才做此猜想,跑去柳府想阻止的。谁想还没找到你,就先着了道。”
提起这事,江长远也挺郁闷的,感觉说出来还有点影响他在妹妹心里威武英勇的形象,因此说其实也是别别扭扭的不坦率。
江长兮谢他好意,看他这别扭的样子也不免好笑,最后板着小脸,严肃地问他:“那哥哥,你去柳府可还有遇见什么人?”
江长远一僵,“你问这个干吗?”
江长兮原本是想炸他一炸的,可谁知她的计划还没实施呢,江长远先不打自招了,“……你遇见谁了?”想到安早瑜的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在自家马车上……不对,看当时世子妃和平大姑娘的反应,怕安早瑜也不在马车上,而是先行回了国公府吧。
她家哥哥去了柳府,中了招蜂引,安早瑜就正好失踪了……
这两件事好像没有什么关联,可江长兮又忍不住想,越想还越觉得真,“哥哥你不会……”
“没有!”江长远猛地惊起,胸腔震荡,传来剧烈的疼痛,他蜷缩着腰身,就差趴下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激动什么!”将人强按下,江长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自觉反应过激的江长远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妹妹……”
“别叫我。”江长兮有点头疼,跟哥哥大眼瞪小眼一会,实在受不住心里的煎熬了,才将心里憋着的想法说了出来:“所以你遇见了安姐姐?”
“是……”
“是在你中招蜂引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
“……”江长兮捂脸,真觉得,天塌了也不过如此了,“你有没有……你们……”
“没有,真的,我什么都没做,妹妹,你信我!”江长远拽着江长兮的衣袖,认真严肃的,就差指天发誓了。
江长兮勉强松了口气,“……你这样也什么都做不了啊。”若真靠那事解决了招蜂引,也不至于伤成这样,这点数江长兮还是有的。
从妹妹话里听出嫌弃的江长远:“……”有些心里话突然不敢说了怎么办?
江长远挠心挠肺,躺都躺不好了。
在江长兮再三警告要静养不能下床后,坐立不安的江长远再次坦白从宽:“妹妹,你觉得哥哥怎么样?”
“如果你能乖乖睡觉的话,你还是我的好哥哥。”江长兮手里亮着针,脸上的笑假得很。
江长远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跟个球似的,在妹妹的假笑里“噗”的一声瘪了下去,“……”
午后,打发江长言去跟江长远午睡,江长兮回到倚芳阁继续她的绣活,顺便打发庆荣去打听安早瑜的事。
庆荣刚出去没有久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姑娘,秦姑娘派人送来的。”
“秦姐姐?”江长兮一怔,放下绣针接过来一看,是她爱吃的几样点心,往日小姐妹之间也会互相送些精巧的吃食,没什么好特别的。
只是昨日才在柳府出了那样的事,江吴氏还牵扯其中,随安侯府昨夜定然有大动静,正是阖府不安的时候,秦陌是心思剔透之人,不会在这时贸然打扰。
如此,是为了安早瑜之事?
“秦姐姐可有稍话来?”
庆荣回道:“秦姑娘只说安姑娘平安,让姑娘安心处理府中之事,不必为此分心费神。”
江长兮点点头,将食盒放置一旁,“知道了。”
庆荣没有立即退出去,江长兮偏头看她,微微疑惑:“怎么?”
庆荣抿唇道:“辛先生那边来消息了,说付公子已经回了玄朗住所,他的伤好了些,不影响行动,请姑娘放心。”
江长兮点了点头,面上无碍,心里却想,从付星舟重伤醒来到今日,也不过两三日的光景,便是师父再如何妙手回春,付星舟的伤势想要短时间内大好也是不可能的。
可依付星舟的身份,如今在大鸿的地盘上,纵然有寒未辞替他兜着,他也不能长时间离开玄朗使团,否则定会惹人生疑。
回去了也好,有了掣肘,还有人时刻盯着他,他还能安静些时日养伤。
“付星舟在西山受伤是你先发现的,你觉得他如今的状况跟以前比,如何啊?”
庆荣认识付星舟也有好些年了,她日日跟在江长兮身边,跟付星舟打的交道也多,如今听江长兮突然问,竟然也摸到了点边角,踌躇道:“姑娘这样问,是怕付公子做傻事吗?”
江长兮嗤笑一声,似嘲讽也似无奈,“这么些年,他做的傻事也不少。只是从前,他做再多的傻事,只要徐南岸不死,我也就不怕他把自己给玩死了。可是如今,徐南岸死了……”
她与付星舟相识六年,就见他疯魔了六年。这六年他苦苦挣扎着,咬牙也要活着,就为了杀徐南岸报过去十多年囚禁折磨之仇,报杀母之仇。
一朝大仇得报,她即为付星舟松了口气,觉得他终于可以像个人一样活着了,可也高高悬起了心,怕他再无牵挂,就真的不牵挂了。
江长兮盯着绣样发散思维地想,要不要找时间同付星舟好好谈谈?
庆荣也沉默着,在付星舟的事上,她什么话都不好说,只能闭嘴不语了。
“对了,师父是不是也回城了?”既然付星舟已经回来了,辛泽待在寒未辞的别庄里也没有其他事了。
“是。西山书院那边有太医府的人接手,辛先生就回天水堂了,今天刚到的。”庆荣想了一下,道:“姑娘,温大夫说辛先生从寻安侯府的地下密室里带走了一对黑白蛊,庆松也带了红丹草回来了,他们是不是要开始给姑娘炼药了?”
江长兮都快忙糊涂了,竟然忘了红丹草的事。
她有些混乱地揉揉额头,“让府里备马车,我们去天水堂。”
庆荣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疑惑地“啊”了一声。
江长兮没有解释,只让她快去。
庆荣赶紧去了。
听闻江长兮又要出府,秀檀都有点阴影了,“姑娘又要出门呀?”
“去趟天水堂。”江长兮让秀檀给她找件常服换上,“去看看前些日子受爆炸波及的病人,很快就回来的。”
“姑娘可要说话算话。”说起去天水堂,秀檀也是心慌慌。
江长兮对上她委屈担忧的脸,捏了捏她的下巴,好笑道,“好。秀檀的胆子怎么越发小了。”
秀檀是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了,担忧嫌弃都有:“还不是姑娘给吓的,奴婢都快成惊弓之鸟了。”
“鸟儿还行,总比老鼠胆子大些。”江长兮笑道。
被笑话了的秀檀:“……”她并不觉得。
马车赶赴天水堂,半路上江长兮让车夫停了会,就停在与天水堂相临的一条街上,拐角的位置正对着这条街最繁华的地段,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江长兮和庆荣坐在马车里,车帘都没有掀起,外头的叫卖声也好,百姓三两走在街头上的说话声也好,一字不差地穿过车帘传入她们的耳朵里。
停了大概一炷香,江长兮才让车夫继续赶路。
马车走得平稳,江长兮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一点颠簸都没感觉到。
“都听到了?”
坐在她对面的庆荣点点头,“这些人可真敢传,明明是下作龌龊之事,也能被传成金玉良缘、天作之合,他们是当昨日在场的夫人姑娘们都不存在吗?”
“大概是料定了有宫里那两位,没人敢提在明面上吧。”江长兮头向后仰,后脑勺抵着车壁,想了一会道,“方才是说陈家已经张罗了跟柳家下聘了是吧?”
“是,大概是连夜凑成的聘礼单子,好像有些上不得台面,满临都的人在说呢。”庆荣原来不愿意搭理这些尔虞我诈、流言蜚语的,但谁让这新晋的茶余饭后的主角招惹了她们姑娘呢。
庆荣甚至还在暗戳戳地想,要不要再往里掺和一脚。
江长兮不关心什么聘礼单子,她关心的是陈六爷和柳二姑娘的婚事,“这么说来,陈家和柳家的这杯喜酒很快就能喝到了。”
掰着手指头算一算,离她的婚期还有一个多月。
她轻叹一声,忍不住咕哝,“怎么人家说成婚就成婚了。”
大概能明白江长兮意思的庆荣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