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要杀江长兮?什么怨什么仇啊,还要剜心这么恨。”相凉卿与其说是在问寒未辞,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过滤一遍寒未辞方才的话,相凉卿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就捕捉到了疑点:“剜心案最开始的目标如果是江长兮,他们为什么还要对其他女子下手?欲盖弥彰,不让人知道他们的真实目标?”
这猜测一说出口,寒未辞还未表态,相凉卿就自己先把它否决了:“不对,事情闹这么大,欲盖弥彰效果没达到,就先打草惊蛇了。”看最后江长兮还活蹦乱跳,而采花贼死到不能再死的结果就知道了。
他们为什么不先对江长兮下手呢?而是在闹得满城风雨后费尽心思将江长兮引到城外去。
“他们不知道他们要的东西具体在谁的身上,为保万无一失,就将有可能的人都杀了。”这是寒未辞和辛泽查了一晚上的卷宗得到的线索。
“他们要的东西?”那些姑娘有遗失什么东西吗?总不能是清白吧?
不对,还有一样东西:“江长兮的心脏有什么特别的吗?”才让那些人如此疯狂的不惜广撒渔网,大肆杀戮。
“她的心里,养着一只血蛊。”寒未辞看向相凉卿,黑色的眸深沉如海,幽深得让人胆寒的同时,又能感觉到一股被极力压制的压力:“一只足以颠覆整个南疆统治的血蛊。”
相凉卿并不知道血蛊对于南疆王室的重要性,听着觉得有些震惊的同时也觉得懵逼。南疆虽被称为万蛊之国,但以一只蛊虫就能颠覆一个王朝未免太夸张了吧。
但随后寒未辞的解释才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震惊,什么叫颠覆三观。
相凉卿扯扯嘴角,这世界真他娘的疯狂过头了!
还有那什么南疆,你们玩蛊的还怕自家国王被蛊害死吗一定要人家百蛊不侵?你就不能允许人家是个杏林圣手,中了蛊也能自救吗?
不行了槽点太多吐不过来了。
不过当着寒未辞的面,有些槽点他还是不吐不快的,还带着玩笑意味地吐槽道:“血蛊现在在长兮妹妹身上,她岂不是可以做南疆的王了?要不我们撺掇她去南疆夺王位吧,哈哈。”
寒未辞一眼瞪过去,那意思很明显:你想太多。
好吧,确实是他想多了。相凉卿大笑两声僵在一边,有些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子。
“那些姑娘跟长兮妹妹有什么关系吗?”这是相凉卿想不通的一点。按当时江长兮的反应来看,她跟那些受害的姑娘应是互不相识的。且她那时刚回临都不久,想要跟那些久养深闺中的姑娘们有牵扯也难吧。
“因为江长兮的母亲。”这是从辛泽那里听来的消息,寒未辞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相凉卿:“或者应该说,因为她的外祖父,梁简生。”
“梁简生?”这个名字相凉卿听说过:“听宫里的老人说,梁简生是前朝有名的杏林圣手,德艺双馨,弟子众多,颇得先帝器重。后来好像是南疆蛊人猖獗,梁简生受当年镇守南境的先随安侯所邀,前去研制克制蛊人之法了。”
“此法后来大有所成,南境战事因此大捷,可就在那之后不久,梁简生和先随安侯先后战死,梁简生当年安置在南境的妻女也不知所踪。”寒未辞接下相凉卿的话补充道。
“不知所踪也只是个幌子吧。”相凉卿道:“梁氏后来嫁给江元益当了继室,生了江长兮。这么说来,梁简生的死应该有所蹊跷,才会暗中将妻女送回了临都。”
“血蛊。”寒未辞点明那点蹊跷。
“梁简生拿了南疆的血蛊?”相凉卿暗暗喊了句‘卧槽’,这就很刺激了。
要知道这血蛊对于南疆王室而言就是传国玉玺啊,梁简生一个弱不经风的大夫,竟然闷不吭声就拿走了敌国的传国玉玺!他都没有做过这么拉风的事情好吧!
“这梁简生也是牛人一个啊!”相凉卿一拍大腿,激动地不能自己。他要是早生三十年,绝对要跟这哥们拜把子。
“所以他死了。”相比起相凉卿的激动,寒未辞说这句话就显得相当冷淡了,冷淡到甚至有点冷血。
相凉卿一噎,所有激动的澎湃的心情被寒未辞的冷淡兜头一浇,凉了个彻底。
幽幽叹息一声,相凉卿有点明白前因后果了:“那就是梁简生知道血蛊对南疆王室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便将血蛊交给了女儿,并安排她们北上回临都寻找庇护。后来江长兮出生,梁氏便将血蛊喂给了江长兮。可又跟那些姑娘有什么关系啊?”
“梁氏继承了梁简生的衣钵,成了天水堂的大夫。那些姑娘都曾生死一线,得梁氏救过。”
相凉卿这下全明白了,殷褚识应该是调查过的,知道她们之间的关联,以为梁氏是拿血蛊救了她们其中一人,这才策划了剜心案。
“按你的说法,长兮妹妹如今的处境确实挺危险的。不过殷褚识既然有试探的举动,那就证明他还不确定血蛊就在长兮妹妹身上才对。”果然当务之急是要将南疆使团赶回南疆去。
“这事就交给我吧。”南疆新王安插进使团的杀手们现在还在刑部大牢里蹲着呢,他想做点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的。
相凉卿办事寒未辞放心,见他一口应承下来,寒未辞也没有反对,“你想玩拿去也无妨。若有反抗,直接杀了。”
这么凶残不计后果的话,也就寒未辞敢说了。
相凉卿‘啧’了一声表达心情,也不知是喜是忧:“寒未辞,你完了,你彻底掉进江长兮的坑里去了。”
寒未辞瞥他一眼,凉凉的让人背脊发寒:“那是温柔乡。”
相凉卿抖了个激灵,分明是冷的,也不免被寒未辞话里透露的温柔恶心到了,啧啧称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趁着相凉卿摇头晃脑之际,寒未辞呵笑一声,一脚将人踹下了马车。
“回府。”无视了马车外相凉卿的叫骂,寒未辞捏捏眉心,一脸冷淡。
是夜,无星无月,风吹不动云,黑暗笼罩住临都城,更夫敲响四更天,咚——咚!咚!咚!的声音幽幽回响在空寂的大街小巷。
“天干物燥,小——”高昂的提示还没喊完,一道黑影凌空罩来,更夫满脸震惊视线抬高,那道黑影唰的一下从他头上掠过,急速顺着笔直的大街往远处逃窜。
是的,逃窜!
更夫还没来得及收回脸上的震惊,就见黑影拐出来的巷道里涌出一大批带刀的官兵,呼啦啦地朝他冲来,直追黑影而去。
那呼啸而过的狰狞寒意,那毫不掩饰的恐怖杀气,逼得更夫抖着腿呆怔在原地,腿软得迈不开步了。
随安侯府,倚芳阁,尚未安歇的江长兮站在长廊下,府外风声四起,纷纷扰扰。
付星舟,没有来。
次日,南疆叛臣逃离刑部天牢的消息不胫而走,虽叛臣已捉拿归狱,但捉拿到叛臣的地点就在南疆使团落榻的别院外。
这地点如此敏感,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些叛臣是孤注一掷,定要取殷褚识性命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原本对放殷褚识回南疆尚有思量的大臣在早朝时纷纷进言,言道南疆新王既有心与大鸿交好,大鸿不如就卖他们这个人情,已彰显大国风范。
其实背地里大家想的都是,殷褚识现在就是快要变馊的窝窝啊,要馊也不能馊家里啊,还是赶紧送走吧!
毕竟这窝窝要是馊在临都城里,南境好不容易维持了十多年的安宁就要毁了。
大鸿群臣一心,一律附议,皇帝也只好顺应民意,准了南疆之请,命南疆使团择日离京。
至于再次让罪犯逃脱而令临都百姓陷入恐慌的刑部上下承受了来自帝王的怒火,刑部天牢有牵扯的一位侍郎、一位司务、两位郎中被当场革职,当夜轮值的守卫杖责五十、罚俸半年。
一时刑部上下人心惶惶,朝野内外对此事也是避之不及。
唯有一人,神清气爽。
秦世萧与安早年一前一后出了议政殿,两人脚步故意放慢,等文武众臣走得差不多了,才见神清气爽的相凉卿慢悠悠地走过来。
两人靠边等相凉卿走近了,一左一右拦在他两边。
“小公爷今儿的心情不错。”秦世萧行在相凉卿的左边,温润调侃。
“拔了刑部好几个钉子,剩下的不是心腹就是不足为患的,自然心情不错。”走在右边的安早年清清冷冷,说话却一针见血:“昨晚是小公爷的手笔吧。”
没有停顿的疑问,也不必相凉卿的回答,安早年自有成算。
相凉卿挑眉,左右看了二人一眼,“都知道了还来堵我。”哼哼两声,相凉卿今日心情好,不跟他们俩计较:“走,到阿辞府上找酒喝去。”
他可是帮了阿辞大忙的,不趁现在去王府搬他的好酒喝,还要等到何时去。
秦世萧和安早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惊讶和深思。
南襄王府的酒可不是那么好喝的,小公爷自然也知道。今日上赶着去讨酒喝,还一副笃定王爷一定会给的样子。
难不成这事是王爷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