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请大夫为你诊过脉了?我说你今日怎么急匆匆就回来了,还以为颜家那边又生了什么事端。自你大伯父失踪之后,那些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颜家外支全都浮到水面上来了。也不知是他们自己意识到了危机,想要借着你还是我的夫人,趁机给家中后辈博个前程,还是私底下受了别的什么人的驱使。
岳父和岳母久不在邺城,对于城中的形式,也不是十分明了。颜家如今的情况,只怕比你大伯父还在时更为复杂。我担心你,回府去,受了欺负。”
“是多了许多生面孔,可惜,还没来得及认,就被我阿娘给推上马车赶了回来。”颜素问低头摸了摸小腹:“是我阿娘无意间替我诊的脉。我的医术,一半承袭自我阿爹,一半承袭自我阿娘,还有一少半,是得益于我自己的聪明还有勤奋好学。我阿娘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她说我有了,那必然是有了。”
“太好了,我当真要做爹了。”顾长风少有的从喉中发出一声低吼,紧跟着一把抄起颜素问,牢牢抱在怀里,绕着原地打起转来。
“别转了,别转了,转的我头晕。”颜素问赶紧用手去拍顾长风:“早起急着回去,我早饭都没顾上吃两口。原想着到了颜家,能尝尝久违的我阿娘的手艺。结果倒好,连颜府的门都没进就被连人带车马的给赶了回来。原就觉得有些饿,被你这么一转,人都要晕了。”
“没吃饭?”
“嗯!”
“这怎么成?”顾长风放下颜素问,直接走到门口,冲着外面喊道:“赶紧去给夫人备些吃的。这饿坏了夫人是大事儿,饿坏了夫人肚子里的孩子,那就是天大的事儿。”
屋外,幼白与尔容本就候着,听见这话,先是一愣,跟着就是大喜。不用顾长风再吩咐什么,就小跑着下去准备了。
屋内,颜素问对着顾长风坚实的后背挥了挥拳头。心说,她这才当了几天正儿八经的,名副其实的顾夫人,就被肚子里的孩子给争了宠。听听他刚才说的那话,饿坏了夫人是大事儿,饿坏了夫人肚子里的孩子,那就是天大的事儿。感情,这孩子还没生呢,她的地位就直线下降了。
顾长风转过身时,颜素问刚刚好把拳头收回去,可脸上的表情尚未切换成功,被他眼尖的给抓了个正着:“夫人还觉得头晕,要不,我让云飞唤个大夫过来瞧瞧。你兄长离京两年,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岳父岳母医术虽好,却也不好总劳烦他们。宫中现有的御医,只有沈九的还凑合。我让云飞将他唤来,再给夫人你仔细瞧瞧。”
“沈九?”
“是沈御医的儿子,性子寡淡,若不是皇上下旨,现在还与夫人一样,在外头开医馆。”
“怎么,开医馆不是正经行当。这在民间做大夫,怎么就不如在宫里做御医了?”颜素问心里不顺,口气自然也就冲了些。
“不是民间大夫不如御医,是宫里的御医不如民间大夫,至少,光我知道的,这民间就有岳父、岳母、夫人还有沈九四位大夫。这沈九最次,一进宫还被封了个四品。若夫人肯进宫,至少是个二品,岳父岳母就不用说了。”
“半日不见,相爷倒是越发的会说话了。”
“那是,夫人都生气了,为夫要是再不讲些好听的,只怕晚上,连那床榻都要上不得了。”
“相爷怎知我生气了?”
“从称呼上。若是夫人犯错,或者有事相求,通常会唤我夫君大人。若有外人在,夫人多半会称我为相爷。私下,亲昵时,会喊我言卿。若是热闹了,十有八九要喊我顾长风。”
“相爷的意思是,我犯了错,或者有事相求?”
“非也非也,夫人若是生了气,也会唤我相爷,以示你与我之间有了距离。”
“相爷分析的不错,那相爷可知我在气什么?”
“气为夫说错了话。”顾长风轻轻搂了搂她:“夫人的事儿,才是天大的事儿。我在乎的,亦是夫人腹中的孩子,是夫人与我的孩子。”
“也是我的孩子。”颜素问亦知自己这股飞醋吃的没有来由,伸手轻轻在顾长风的鼻尖上捏了捏:“身为母亲,我不该与自己的孩子计较,你在乎他,也是在乎我。我啊,还指望着母凭子贵呢。”
“就算没有他,你在我心里一样珍贵。”顾长风搂紧了:“我顾言卿今生何其有幸,能得你为妻。”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见更好的。这世上的女子千千万万,我只不过是其中最为普通的一个。你觉得我还不错,是因为我现在对你而言还是新鲜的。我来自乡下,一举一动都跟你认知中的闺阁小姐不同。等你看惯了,就不会再觉得我好,甚至会觉得有些生厌。若是到了那个时候,我只怕,真的要母凭子贵,靠着我们的孩子生活了。”
“你若真会就好了,怕就怕,我的夫人不肯啊。”顾长风摇头:“我的夫人,既能开膛破肚,又能提刀上马。这身上,还总带着些危险的小玩意儿。莫说没有别的女子敢再嫁我,就是她敢,我也得掂量掂量我的余生够不够长。”
“这么怕我?”
“怕,怕死了夫人了。”顾长风小声嘟囔着:“夫人身上可还带着些化骨水、蛊虫什么的?”
“都回家了,我干嘛还要随身携带化骨水啊。是我身边的这位夫君不够厉害,还是咱们相府穷的养不起暗卫了?”
“那蛊虫呢?”
“蛊虫不碍事儿的,它乖的很。”
“那也不行,万一它不乖了,咬了夫人怎么办?”
“不会的,它认主人,是不会咬我的。”
“那它,会不会咬你肚子里的那个?”顾长风指了指颜素问的肚子。
“这个——”颜素问想了一下:“我还真不知道。”
“那夫人不妨在仔细想想?”顾长风轻轻道,手却在颜素问腰上摸起来。
“早起匆忙,又赶着回颜府,我没把拿蛊虫带身上。”颜素问拍掉他的手:“我饿了,我腹中这孩子也饿了,请夫君到外头再帮着催一催,看看那救命的饭菜什么时候才能来。”
“好,我这就看看。夫人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府里没有的,我就让云飞去买。”
“有劳夫君了。”颜素问说着,瞧瞧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放在了床头柜的角落里。
顾长风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
午后,顾长风没再进宫。颜素问怀有身孕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特意许了他在家中陪伴娇妻。两人先是大眼对小眼的瞪了一阵子,然后起身,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文官有牵扯其中的,需要择选新人替补。武将有立功的,需要论功行赏。邺城的布防官,禁卫军都需要调整,外面驻守的大将,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内乱虽平,可死伤者不计其数,死者需要安抚,伤者需要救治,他要处理的事情,比他想想的还要多。
顾长风是个做事认真的,一旦开始忙,就进入了完全的忘我状态。颜素问忙完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再看自己的夫君,发现他的姿势从刚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动过。他确有习武强身,可再强的身体,也经不住这么透支。
“时候不早了,夫君还要忙吗?”走到他身后,轻轻帮他按压着肩膀。
顾长风没有抬头,而是直接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夫人再稍等一会儿,等把这个看完,就陪夫人休息。”
顾长风既这么说了,颜素问也就闭了口,只转身的帮他按压着肩膀。虽已做了名正言顺的夫妻,可往日不是被他护着,就是被他搂着,从未像今天这样,仔仔细细的去触碰他。知道他肩膀宽阔,却未曾想到手感是这样的硬是,按压下去,就像是在按一块儿石头似的。
久坐之人,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颈椎,腰椎首当其冲。颜素问用了劲儿的去按,手法专业,倒让顾长风在不知不觉中发出几声舒服的轻喃。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夫人若再按下去,为夫怕是要在这里睡着了。”顾长风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有劳夫人了,以后这种事情,让云飞来做。夫人受累,我会心疼。况且,你眼下有了身子,更站不得,也立不得。”
“我哪有那么矫情。”颜素问顺势坐到顾长风的怀里:“我按的不如云飞按的好吗?”
“自然是夫人按的好,可我们练武之人筋皮厚,就是云飞,帮忙按几下,也要喊累的。”顾长风将她抱起:“夫人不矫情,那我这练武之人,就更不该矫情了。明日晨起,打上一套拳,全身也就松活了。”
沐浴更衣,简单洗漱后夫妇二人就上了榻。起初,两人是睁着眼的,顾长风说了些朝堂上的事情,怕颜素问无聊,就将话题转到了她研究的那些药物上。颜素问顺着顾长风问的,说了些,也怕他无聊,就转到了军事上。她虽在特殊部队服务过,可从事的是军医,且现代化的战争跟冷兵器时代有着很大的不同。好在,她之前的那个时代,各种军事题材泛滥,光是一部《三国演义》就能拉出许多精彩的战争场面与其分享。一来二去的,竟也寻到了一些跟顾长风之间的共同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