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素问给了老医官一个赞许的眼神,老医官高兴的身子都要摇摆起来。
东阳王妃看着老医官如此神态,心里也犹豫起来。
“娘娘,既神医都这么说了,不如咱们姑且就相信一回。娘娘,王爷的身子可耽误不得。”
“让人拿人参过来,要咱们府里最好的。”东阳王妃对身旁的侍女吩咐着,侍女应了声,踩着小碎步跑了出去。
“神医,本王妃是信得过你,才愿意依着她的办法给王爷治病的,若是这人参汤用了,王爷还不曾醒来,可就莫怪本王妃不讲情面,将你二人一同治罪了。”
“下官活到这把年纪,生死什么的,已经不在意了,能与药神夫人一同治罪,是下官的福分。”
“不敢不敢,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给人看病的女大夫。”
“多年不见,药神夫人倒是比过去越发的谦虚了。旁的不说,就单是这止血药粉,就已经是老朽见过的最神奇的东西了。只是,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对这药粉进行研究。老朽这日子,才是真的过一天便少一天,说不准,这晚上一躺下去,就起不来了。老朽从医数十年,从一个药童走到今天,老朽没有别的心愿,就希望能多收集一些好的方子,留给后人,造福后人。”
“我这里正好还有一包药粉,就送给老前辈你吧。”颜素问说着,取出一包药粉递给了老医官。老医官激动的不知该怎么办好,若非颜素问及时出手,他没准儿会因为得了这么一包药粉,就给晕厥过去。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不客气,同为医家,懂得老前辈的心思。”颜素问拱手:“烦请你们将老前辈给搀扶下去吧”
老医官年纪大了,又站了这么久,看着手脚都在发颤,颜素问真担心,他再多站一会儿就会倒下去。
“王妃,夜侍卫,既药神夫人到了,那王爷的病也就无忧了。下官已是一只脚踏进阎王殿的人,再留在府里也是没什么用处了,还望王妃娘娘允肯,让下官告老还乡,从此只与药田为伍。”
老医官说完,不等东阳王妃开口,便直接让药童搀着自己往外走,这一边走,还一边絮叨着:“赶紧备马,趁着要药粉还是热乎的,赶紧研究一下。唉,往常只觉得日子多,多到盼不到头,如今倒想着能再多活个一年半载的就好了。”
老医官走了,东阳王妃的脸却黑了。这若是换了旁人,她大可以喊侍卫将其拿下,顺便治个不敬之罪。可这老医官身份非同寻常,真要拿下了,只怕没办法给东阳王交代,也没办法给这南蜀的百姓交代。她虽生气,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缓缓压下心里的这口气,转而将目光落在了颜素问的脸上。
那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四十出头的妇人。她心里认定了她是个骗子,倘若东阳王醒不过来,她必然会将她碎尸万段,丢到山上喂野狼。念头刚起,不等她心情好转,随又想到,若这东阳王真的去了,她这个东阳王妃怕是也做到了头儿。心中忽得又郁闷起来,又开始寄希望于颜素问,希望她真的能将东阳王给看好了。
东阳王妃这兜兜转转的心思,颜素问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现在想着的是别的事情。例如,等南蜀这边的事情了了之后,她得回颜家庄一趟,好好问问她的阿爹跟阿娘,年轻时候到底惹了多少的事情,怎么就被他们给蒙回了一个药神的称号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就在颜素问百无聊赖,甚至想着要不要找个机会从东阳王府逃走的时候,那名姓夜的侍卫再次出现。
“夫人,我家主上醒了,王妃请夫人过去为王爷诊治。”
“请?你家王妃就是这么请人的?”
“这个——”
“告诉你家王妃,我腿困,走不动。她若不想你家王爷死,就把你家王爷给送到这客房里来。想我亲自去也成,态度要诚恳,至少也要符合‘请’这个字。”
“这个——”夜侍卫面有难色:“王妃毕竟是王妃,夫人这话——”
“不好传达是不是?没关系啊,反正要死的是你家东阳王,又不是我这个小医女。我呢,把话说到明处,我就是仗着我这一身医术在难为你家王妃娘娘。不为别的,就为她之前的态度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虽是小小医女,却也是被自家夫君宠坏的那种,她凭什么给我气受,就因为她是东阳王妃?你告诉她,东阳王安然无恙,她才是王妃,东阳王若是不在了,甭说别的,就是南蜀王宫里头的那位太后娘娘都不允许她安然的在这王府里待着。是自己的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你让你们家王妃掂量掂量。”
夜侍卫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可再一琢磨,也对。传说中,药神夫妇可是连老太后的面子都不给的人。南蜀太后尚且要在他们夫妇二人面前吃瘪,他家王妃娘娘又算个什么。想通了,想明白了,这心里也就坦然了。
“夫人稍等。”
“去吧,这时候可不早了,若是你家王妃娘娘来的迟了,我可就睡了。”颜素问说着,竟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
夜侍卫看了,越发肯定她就是药神夫人。这寻常女子,哪敢轻易在这东阳王府里安睡。
东阳王妃虽不情愿,却也没办法。依着东阳王的脾气,她是万万不敢趁着他昏迷,就将他抬到客房去的。可不把东阳王抬过去,她就要委曲求全去求那个女子。不去求,王爷病危,她这个王妃跟着玩完。思来想去,只得暂时压下委屈,领着人过去了。
颜素问着急弄清楚阅江楼的事情,见东阳王妃过来,也没再刻意难为她什么,直接拎了药箱跟着她去了东阳王的寝殿。
这个寝殿与她之前见过的那些都不相同,整个大殿都是黑色的,除了必要的生活设施之外,别的东西一概没有。墙上,也只有两样东西,一样是宝剑,另外一样却是一整张的动物皮。
因为没有头,所以颜素问一时间也无法辨别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觉得房间里有一股动物被风干之后留下的那种特殊的气味。从墙面上留下的痕迹来看,应该不是风干了之后挂进来的,而是刚刚剥了皮就给挂上去的,加之房间内通风不好,这气味也就没能散出去。
躺在床上的东阳王已经被换过了衣裳,头发散着,露在外面的脖颈上还有没被擦干净的细密水珠。此时,他合着眼睛,到不知是没醒呢,还是醒了之后又睡着了。
正打算让那个夜侍卫将东阳王给唤醒,却在转身时听到背后有人说了句:“将王妃请出去,把门关上,若无我的吩咐,不许人进来。”
“是,主上!”夜侍卫低头,接着对东阳王妃道:“王妃娘娘,请。”
“王爷——”东阳王妃刻意拉长了声线,不过显然,她是将撒娇给用错了地方。
“出去!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
“是王爷,那妾身就守在寝殿外头,王爷若有吩咐——”
“出去!”东阳王口气中显然多了更多的不耐烦。
东阳王妃估摸着也是习惯了,直接抿了抿嘴,转身出去了。
“你若不喜欢自己的王妃,大可以将她给休了。人生匆匆数十载,你虽是王爷,地位尊崇,却也没有资格耽误别人的大好年华。你若是喜欢,就不该对她恶声恶言的。她为人虽不怎么好,却也是实心待你的。自己枕边的女人,不好好哄着也就罢了,还让人寒心。你可知道,这寒了心的枕边人可比外头那些想要刺杀你的人危险多了。”
“能有多危险,无非是要了本王的性命。”东阳王冷哼一声,坐了起来。
没穿衣裳的男人,颜素问见过不少,可像东阳王腰肢这么细的,她还是头一回瞧见。莫名的,她朝着自己的腰扫了眼,忽然就有些气闷,气闷一个男人的腰竟比自己的还要纤细。
同为男生女相,冷娇虽貌似天仙,身形也是纤弱的,可实际上,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东阳王则不同,他不仅是真的瘦,且皮肤犹如女子般细腻光滑。若非见过他的伤口,知道他的是个男的,她都要怀疑他是女扮男装,艰难的在南蜀王庭里求生了。
“看什么?”东阳王起身,取下挂在一旁的衣服,当着颜素问的面给穿上:“你也觉得本王是个怪物?”
“怪物?王爷是头上长了角,身上长了鳞片呢,还是生了五头六臂。”
“你不觉得本王是个怪物吗?”东阳王被颜素问刚刚的那句话给吸引住了。
同样的话,他问过很多人,有些与他不对的,直接叫他怪物,说他是比怪物更可怜的人。还有一些,畏惧他东阳王的身份,虚与委蛇的说着不是,可心里分明在叫嚣着,说他就是。
他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反正,那些说他是怪物的人,最后都变成了死人。
颜素问的回答,最为别致,她没有直接说不是,也没有说不是,反而让他自己来回答,他是不是个怪物。
“本王身为男儿,却形似女儿,本王还不是怪物吗?”
“王爷这是在讲笑话吗?”颜素问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银针都给摆了出来:“王爷的相貌是天生的,是承袭自自己父母的。旁人嫉妒王爷生的好看,就说王爷是形似女儿。这形似女儿,又怎么了?天理不容了吗?王爷的确很瘦,且瘦的有些吓人,这非王爷自愿,而是有人故意下毒,将王爷的身子给折腾成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