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芸妃让朕的皇后动了怒。”
正在绣着花瓣的手停了下来,羽睫轻动,皇后抿了抿唇,轻轻道:“皇上这是心疼了?”
“是心疼了。”皇帝坐在皇后身边,正好宫女端了新茶过来,皇帝伸手接过,示意宫女退了下去:“只不过不是心疼芸妃,而是心疼朕的皇后。这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朕的皇后最是大度,也最是好说话的,能把朕的皇后惹得大怒,这芸妃倒真是让朕刮目相看了。”
“皇上心疼芸妃就心疼芸妃,何必拿这些话来反刺臣妾。”皇后低了头,继续绣着那瓣花。
“她们说你这几日都没有胃口,可需要召个太医过来看看?”皇上将茶水递到皇后唇边:“知道你爱做这些东西,却也没必要累着自己。”
“臣妾不喜欢。”
“嗯?”
“臣妾是说臣妾并不喜欢做这些女红,只是宫中岁月太过无聊,除了这些,臣妾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用来打发的。”
“柔儿。”皇帝轻叹了一声,将茶水搁在了一旁:“是朕让你觉得委屈了是吗?”
“您是皇上,臣妾是皇后,帝后之间,何来的委屈。臣妾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这宫里的日子,太闷,太煎熬,也太过无趣了。”
“再等些日子,等把那些人都处理干净了,朕就可以整日陪着你了。”皇帝去握皇后的手,却被皇后躲开了。
“皇上自有皇上的事情要做,心里疼着臣妾就是了,不需要整日陪着。若臣妾当真要皇上整日陪着,臣妾岂不是成了迷惑皇上,让皇上不清明的那个人了吗?”
“有你在,朕才能清明,才不会做那昏庸无道的君王。柔儿,朕的心思从未变过。”
这边,皇上极力地讨好着他的皇后。那边,丽妃却正拔下头上的一枚金钗狠狠刺向那个跪在地上的宫女。
“你是想要害死本宫吗?”
“奴婢不敢,娘娘喜怒,奴婢当真不知道这息肌丸会这般的害人。”
“你不知道?你敢说你不知道?说,你到底是谁的人,是皇后的,还是那个死去的静妃的。”
丽妃咬牙切齿,且一股脑将放在桌上的锦盒全部打翻了:“本宫是让你想办法让本宫得到皇上的喜欢,你可倒好,直接绝了本宫这在后宫里生存的根本。无法生育,没有孩子,那本宫还费这些心思做什么?你说,你说本宫还费这些心思做什么?”
“娘娘……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宫女心中委屈,“当日,娘娘只吩咐奴婢去问太医,看看有没有一种东西可以让娘娘青春永驻,美丽动人。奴婢去问了,都是按照娘娘吩咐的去问的,那息肌丸,也是太医给配置的,与奴婢无关,这都与奴婢无关啊。”
“你还敢狡辩!来啊,把这个贱东西给本宫拖出去,乱棍打死,拖出去喂狗。”丽妃疯一般的嘶吼着,任凭那个宫女如何求饶,人还是被拖了出去。
直到人被拖远了,另外一个宫女才小心翼翼地上前说了句:“娘娘,如今可不是娘娘着急生气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请太医过来瞧瞧,看看有无补救的法子。”
“补救?”
“这息肌丸既是药,那么一定也有别的药可以化解,就算不能化解,也能缓解这药对娘娘身体的影响。如今,静妃死了,皇后一如往常,都是那般不得宠的样子。原想着那个新来的芸妃会是个了不得的角色,不曾想,这才进宫几日就自己作死得罪了皇后。她那里,皇上十有八九是不会去了。这个时候,娘娘若是不使把力气,将皇上笼到娘娘这里,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些人。”
“可是本宫——”
“娘娘服用息肌丸的事情只有咱们宫里还有那位给娘娘配药的王太医知道。这王太医,奴婢是知道的,没什么根基的一个人,只要娘娘开口,便能除去。就算娘娘心慈,打算留他,也能有法子让他永远都开不了口。”宫女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娘娘不能生育这件事,娘娘自个儿知道,皇上可是不知道的。”
“你的意思是?”
“奴婢的意思是,现在这个时候,娘娘不必考虑那么多。能让皇上日日留宿在娘娘这里,才是娘娘您应该考虑的事情。”
“皇上多情,留得住一时,却留不住一世,况且皇上对我原就没有那么多的喜欢。”丽妃沮丧的坐了下来:“爹娘让人递了话过来,说有没有皇上的恩宠不重要,重要的是得留下一个身体里留着皇上血液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儿。只要这个孩子落地,他便是皇长子,若皇后哪里无所出,我的儿子自然而然就会成为这个王朝未来的继承者,我这漫长的后宫岁月也才能有熬出头的那一天。”
“娘娘只管想着如何讨好皇上,至于息肌丸的事,奴婢会私下帮娘娘打听的。”
“打听?打听又有什么用。”丽妃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昨个儿逞能去欺辱那个芸妃。是,她们颜家是不怎么样,可偏偏医术却是所有太医里头最好的。”
“芸妃的事情,娘娘大可以推到皇后身上,就说是皇后让娘娘代她过去教训芸妃的。想来,那颜氏父子也没有胆子敢要求娘娘与皇后当面对质。再说了,您是娘娘,是皇上正儿八经册封的丽妃娘娘,与他们家那个所谓的芸妃可是不同的。娘娘让他们进宫看诊,他们岂敢不从。来了就得好好看,莫说他们使了心眼看不好,就是不使心眼,这若是看不好,娘娘也是可以罚他们的。”
“你说得对,本宫是丽妃,是皇上正儿八经册封过的丽妃娘娘,本宫就不相信,他们颜家敢记恨本宫。你去,你去把他们父子都给本宫叫过来。”
颜素问感冒了,就因为“陪着”顾长风洗了那么一个冷水浴。
眼下,她正盘腿坐在榻上,一手翻着医案,一手不停的用锦帕拧鼻子。
旁边,幼白与尔容一人端着汤药,一人拿着蜜饯,你哄一句,我劝一句的,可偏偏这个既懂医术,又是大夫的小姐死活不肯喝药。
“小姐,您要是再不喝,这药可就真凉了。您是大夫,您应该比奴婢清楚,这药若是凉了,入口更加苦涩。”
“对嘛对嘛,小姐往日里不都是劝着咱们,说这有了小病千万不能拖,拖来拖去就会拖成大病。还说这良药苦口,越是苦的药,就越是好的快。小姐,求求您了,您就赶紧把这药给喝了吧。您看,蜜饯奴婢都准备好了,保证及时送到小姐嘴里,不会让小姐觉得太苦的。”
“知道了,我真知道了,拜托你们两个能不能先把药放在这里,等会儿我就喝。”
“小姐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咱们前脚刚走,小姐后脚就把汤药喂了那盆花。小姐想想看,那盆花原先长得多好了,就因为小姐的那一碗药,现在愣是给折腾了个半死不活。小姐若是再给它喝一碗,它就真完了。”
“放心啦,你家小姐又不傻,逮着一只羊使劲的去撸羊毛。这回儿,我倒那边那盆。”
“那可不行,这药可是咱们家相爷亲自去抓的,也是咱们家相爷亲自去熬的。”幼白护住了药碗:“小姐怕不是不知道,这邺城里头有多少闺阁千金眼巴巴的等着咱们家相爷去抓药,煎药呢。光是宫里头的那位郡主,就是欺负过小姐的那个,以前就没少在相爷跟前装病,还有咱们家那位大小姐,也借着染了风寒的名义想要到相爷的马车里坐一坐,结果不是被相爷无视,就是被相爷冷言冷语的给赶了出去。小姐您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药是相爷亲自抓的?”
“嗯,从宁心斋到颜家药房,这一路上,奴婢可都是亲自跟着的。相爷问得特别仔细,知道小姐怕苦,还特意叮嘱开药的,抓药的大夫,尽量给小姐配制不苦的药。小姐都不知道那些人看相爷的眼神,活见鬼的一般。”
“这药也是相爷亲自煎的?”
“这个奴婢也可以作证,的确是相爷亲自煎的,足足守了一个时辰呢,要不是宫里来了人,这会儿端着药的可就不是奴婢,而是相爷了。小姐喝不喝?小姐若是不喝的话,咱们可就告诉相爷了。”
颜素问拧着鼻子看向那碗明显散发着苦味儿的药,咬咬牙,深吸一口气,“端过来吧。”
“小姐肯喝了?”
“相爷亲自抓的药,亲自煎的药,我若是再不喝,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颜素问捏住鼻子,在灌药之前又说了句:“我倒不是害怕辜负他的一番心意,而是害怕他知道我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后,会让云飞抓更多的药来,然后他亲自看着我喝。与其那样,我还不如现在喝了,至少还有蜜饯可以吃。”
“哦,小姐原来是害怕相爷的啊。”
“害怕,当然害怕,我什么时候不怕过。”颜素问一手端碗,一手捏着鼻子,眼睛一闭,将药咕咚咕咚喝了下去。苦味儿沿着喉咙往下延伸的时候,她在心里拼命的念叨着:“我一定得尽快研制出可以吞咽的感冒药来,这喝中药真是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