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教习先生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杀人狂魔吗?”
“就他?哼!别说杀人,就是杀一只鸡都会怕的脸色发白。那个蠢货,自以为发现了我的秘密,想要去官府举报我,却被我关在了水塘下的暗室里。他想我坐牢,结果自己却代替我做了牢,他想我去死,结果却代替我去死。他想告诉别人,我是杀人狂魔,可现在,别人却都认为那个杀人狂魔是他。所以说,这人呐,千万不能多管闲事,因为会死。”
“他若不是,为何不为自己辩解。”
“辩解?那他也得有张嘴才行啊。”男人疯子一般的笑着:“我知他是先生,满口的仁义道德,又最爱说教。所以,在将他关进地牢的时候,我就毒哑了他。”
“就算口不能言,他还有双手,写下来总可以吧。”
“他当然可以写,但他不敢写,因为他家人的性命都握在我的手上。我的手段,他是知道的,顺顺当当死了,反而是种福气。”
“你真卑鄙。”
“卑鄙?这天底下的坏人那个不卑鄙。你以为你那夫君是什么好人吗?宰相?他若是没有用些卑鄙手段,如何能在短短几年内就位居宰相。他,顾长风,也不过是比一般人更卑鄙了些罢了。”
“放屁!”颜素问一急,骂出一句脏话来:“我家夫君那叫计谋,叫阳谋,你一个奸佞小人,能他相提并论吗?”
“我是奸佞小人?”男人冷哼一声,道:“好,我承认我就是一个奸佞小人,可那又怎么样呢?我活得开心,活得肆意,活得快乐,这就足够了。”
“亏你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如此胡作为非,杀人成性,难道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
“十八层地狱?若地府真有这十八层地狱,该下的也不会是我,就算是我,轮也轮到几百年后了。父母养?我自幼无父无母,哪里来的父母养。你说我胡作非为,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可我父母,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下了十八层地狱。
就是这宅院的主人,驾着马车在街上肆意狂奔,结果撞上了正在街边摆摊的我的娘亲。我娘亲原本只是受了些轻伤,只要他肯拿出些医药费,去药房诊治一下就好。可他呢,就为了那区区几量的银子,就纵马再次撞倒我娘亲,驾车愣是从她身上给碾压了过去。我可怜的娘亲,就那么没了。
我爹知道真相,前去府衙报官,可你知道那些捕快们说什么吗?他们说我娘死了,是她自己倒霉。这街上那么多人,为何他们家的马车不撞别人,偏偏撞到我娘?还说我娘不该贪心,她只是被撞破了一层皮,自己回家敷个草药就是了,何必纠缠。倘若真要赔偿,也是我娘先赔偿人家修补马车的钱。这就是天理,这既是公道,这既是做好人的下场。
我爹只是个普通的,没什么本事的人,明知道我娘死的可怜,却拿官府和这宅院里的人没办法。葬了我娘之后,我们家就真成了家徒四壁,我爹他竟然趁着我睡着,用腰带在门梁上上吊了。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多大吗?我七岁,一夜之间,爹娘没了,家没了,什么都没了。这些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你根本不知道,你也想象不到。
我知道你是谁,御医颜家的小姐,像你们这样的人,怎么知道我们活着的艰难。坏人?我就是要当一个坏人,我就是要当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坏人,可我再坏,也没有去欺负那些本来就可怜的老实人。我杀的,都是该死的。”
“你爹娘的事,若你所说属实,的确是官府徇私。这家人,也的确该死。可幼年的不幸,不能成为你肆意夺取他人性命的理由。你知道没有亲人的痛,却让那些人跟你承担一样的痛,你知道没有爹娘的庇护,一个孩子活着有多难,却让那些人的孩子跟你一样,艰难求生。”
“我没有留下活口,包括那些孩子,我都一道送走了。死了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挨饿受冻,不用遭人辱骂,遭人白眼。”
“你还真是固执。”
“固执?我喜欢这个词。”男人转到颜素问身后:“让我们来猜猜看,你那个宰相夫君能不能在你的血流干之前找到你。”
手腕处一凉,颜素问知道自己腕部的动脉被人划开了。
“颜素问,再见,希望你能活着见到顾长风。”
男人刚刚说完,“飕!”的一声,一阵冷风忽地袭来,紧跟着切断了绑在颜素问身上的绳索。紧跟着,男人呻吟一声,她抬头去看,发现他肩胛骨的位置,也插了一把羽箭。
“她会活着见到我,但你在见到我之后,就只能去死了。”顾长风冷然道。此时的他一身铁甲,活像刚从沙场上归来似的。他立在门口,手中握着一把已经上好的弓箭,那把箭瞄准了男人的心口,蓄势待发。
男人显然愣住了,他抓走颜素问,是想用她做鱼饵,引诱顾长风上钩,关键时也还可以拿她做人质。结果,顾长风的行动速度比他设想中的快了许多。他捂着受伤的地方,放弃了想要继续胁迫颜素问作为自己人质的念头,朝着一侧有窗的那面墙慢慢移动。
顾云飞的身手比他快多了,他刚移了两步,顾云飞就出掌,一巴掌直接拍在了他的胳膊上,同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刺穿了他另外一侧的肩胛,引得他连声哀嚎。眼看着大势已去,尤其瞧见顾长风那杀人的神色,他直接放弃了抵抗,站在了原地。
“你逃不掉的。”
“愿赌服输,我不会逃了。说实话,我也厌倦了这无休止的杀人的生活。”男人说着,抬手击向自己的天灵盖:“可惜,我死都不会让你们这些官府里的人抓到。”
男人死了,自己把自己给拍死的。
顾长风只看了一眼,就扔了羽箭,快步走到颜素问跟前。
“夫人可有受伤?”那声音中竟带着些许焦急,发白的脸色乍看之下竟比她还苍白,仿佛被捉来的人是他,而不她。
“一点小伤,不要紧的。”颜素问想要藏起自己的手腕,却被顾长风先给看见了。
“没事儿的,你不用紧张,这些血很快就会止住的。”
“云飞,叫颜炜林进来,还有叫尔容将夫人的小药箱送过来。”顾长风将颜素问抱起,打从那杀人狂魔跟前经过时,还冷着嗓子吩咐了一句:“拖出去千刀万剐!他以为死了,就能没事吗?敢伤我的夫人,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那爷,还挫骨扬灰吗?”
“先千刀万剐,再挫骨扬灰。”顾长风抱着颜素问走了出去:“当众……当着邺城所有百姓的面将他千刀万剐,我不想这件事再留下什么被人诟病的地方。”
颜炜林在,尔容与幼白也在,甚至连极少出府的她的婆婆顾老夫人也在。颜素问本想将脸藏在顾长风的怀里,刚一动弹,就觉得眼前所有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隐隐约约的听见颜炜林再说:“止血药粉呢?先给夫人止血。药,补血的药。”
悠悠醒转,已是身在相府。
睁开眼,就对上顾长风的那双眸子。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杀人狂魔会守在相府的外头。若是知道的话,我会当着你的面赶紧跑到府里藏起来。”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颜素问违心的说着。这个时候,她可没有胆子告诉顾长风是她故意让那个杀人狂魔将自己给掠走的,那些追捕信息也是她故意留下的。
“是我的错,我明知他还活着,明知他可能会回来找我报仇,我却还粗心的将你放在相府门口,而不是将你送进来。”
“不关你的事,你是人,不是神,哪能事事考虑周全。那个,我是在府门口被抓的,你身为宰相,应该不会蛮不讲理的将这件事归罪在那些侍卫和暗卫的身上吧?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不知道我回来了,也不知道我会在相府门口被人掳走啊。”
“罚薪俸半年。”
“半年?”颜素问先是默默算了下这半年的薪俸是多少,又默默算了下相府有多少的侍卫和暗卫,然后寻思着,私下找个机会将这些钱偷偷补给他们。
幸好,顾长风之前给她的东西不少,变卖一下,应该能凑够。唉!那些侍卫跟暗卫也不容易,好端端被罚了钱,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可怎么办。
“在想什么?”
“在想你,在想你若是没有及时赶到的话,我会怎么样。”颜素问不敢对视他的目光,而是心虚的从床上坐起,主动投进了顾长风的怀里,并且用力的抱住他,抱得紧紧的,“言卿,我害怕。”
“终于知道害怕了。”顾长风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动作有些僵硬的轻拍着她的背:“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听话,先把手松开,你受了伤,不能这么抱我。”
“可我想抱你。”
“我抱你也是一样的。”
颜素问抬头,顾长风的唇却刚刚好抵在她的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