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素问被压得半天喘不过气,她努力地推了推顾长风,趁着他身体稍离之时,赶紧喘息了两声。可紧跟着,耳边的话却叫她一下子红了脸颊,连带着将头也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他说的是:“夫人这是欲迎还拒,故意诱惑为夫行凶的吗?”
“相爷耍赖!相爷可还记得自个儿的承诺?”
“为夫自然记得,可若是夫人逼迫,为夫也只能乖乖顺从。”
“相爷这么说,不违心吗?”颜素问生怕被他给吃了,急忙将脸从他的颈窝里抬起来:“我的意思是,不熟的果子,强行给摘了,入口也是酸涩无味的。”
“不熟的果子?”顾长风盯着颜素问的那张脸,随即目光向下,挑剔般的扫了扫:“的确是不太熟的。”
“唰!”颜素问的脸,变得通红发烫。明明这话是先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可经由一圈再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就多了几分暧昧,让她的心禁不住乱跳起来。
瞧着她红扑扑的脸蛋,顾长风伸手捏了捏,正思索着要不要就此“摘”了她,恼人的敲门声却经由外面传了进来。
“谁?”
“爷,是属下。”顾云飞的声音里夹带着急促:“太后娘娘病了,皇上传密旨,让爷带夫人进宫。”
“太后娘娘病了?”顾长风停下所有的动作,起身。
“是,宫里的人是这么说的。”
“是来传密旨的是谁?”
“是李公公。”
“知道了,回李公公,我与夫人稍后进宫。”顾长风伸手,将还躺在床上的颜素问给拉了起来。
颜素问迷迷糊糊地问了句:“谁是李公公?”
“李三德,原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算是太后娘娘的心腹,自太后进宫做嫔妾时便在跟前伺候。皇上继位后,太后娘娘便将李三德派到了皇上跟前,说是伺候皇上,实际上是为了把控他。”
“一个公公,如何能够把控的了当朝天子?”
“李三德自然不行,他就是个眼线外加传话的,真正把控皇上的是太后以及太后所代表着的那帮老臣们。”
“太后娘娘这又是何苦呢?换了是我,好不容易挨到当太后,我才不管前朝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我呢,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缺什么少什么的,只管让人去问皇上要。日子过得不要太逍遥。”
“那是你,不是太后。”顾长风点了点颜素问的鼻尖:“我与你说过,但凡进宫的,背后都牵扯着一方势力。太后背后,自然也有她想要依靠,以及想要她庇护的势力。她虽为太后,可皇上到底不是她亲生的,心中有隔阂,也是正常的。”
“那皇上的亲生母亲呢?”
“死了。”
“死了?”颜素问有些讶异。
“在皇上被选定为继位者时,他的生母王太后在寝殿中服了剧毒鹤顶红。毒药,是一个小宫女送去的。那个小宫女在送完毒药回程的路上,失足跌入湖中溺亡,而那个湖,根本不在小宫女回宫的必经之路上。”
“皇上没查吗?”
“查了,可与之有关的所有人死的死,疯的疯,没死没疯的则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皇上哀痛之极,却也只能是追封自己的生母。”
“若是皇上的生母还在,当今太后这心里只怕是更不安稳吧。”颜素问轻轻叹了口气:“我终于知道,自古以来的皇帝为什么都喜欢自称寡人了。”
“为什么?”
“因为他就是一个孤家寡人啊。看似拥有整个天下,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双亲与他是君臣,妻妾与他是君臣,就连子女都与他是君臣。一个君,一个臣,看似只隔了那么一扇门,几重台阶,看心里隔着的又岂是千里万里。”
“若人人都能像夫人这般思虑就好了。”顾长风将她揽到怀里:“普天下的人都想坐到那个位子上,可只有距离那个位子最近的人才知道,那个位子是不好坐的。”
“相爷的位子也不好坐吧?”
“不好坐,硌得慌,所以夫人放心,我会尽快解甲归田的。”顾长风握住颜素问的手:“太后患病,不一定是真的,但皇上既派了李三德来传密旨,这个宫你是非进不可了。”
“放心吧,我知道如何应对的。”
“你是我的夫人,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顾长风又握了一下:“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只要我还在这个位子上一日,太后她……也是不敢随意难为你的。”
太后患病,不一定是真的,但皇上让李三德前来传密旨,这里头必然藏着皇上的深意。
太后的意图是什么,皇上的意图是什么,顾长风没有去揣测,也没有特别叮嘱颜素问什么。在他看来,与颜素问说的越少,她在宫里行走,就越安全。至于别的,他会自己去找皇上,自己去问的。
一踏进太后的寝宫,颜素问就知晓,眼前这位身份最贵的妇人是不喜欢她的。这很好推测,安平郡主因为顾长风的关系不喜欢她,而她此时又站在太后的身边,且站得很近,颇有些祖孙同仇敌忾的架势,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基于对安平郡主的宠爱,还是对顾长风本身的忌惮,太后都不可能喜欢她。
太后不喜欢,后面紧跟着就可能是有意的为难。
果然,太后患病这件事,是藏着阴谋的。
好在,她最擅长的便是以静制动。
“太后娘娘,她就是颜素问,就是那个自小与言卿哥哥指腹为婚,接到顾家退亲的帖子后,还死皮赖脸跑到邺城,逼着言卿哥哥娶她的颜素问。”
“你就是颜素问?”
“民妇颜素问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颜素问,你这是在唱戏吗?哪有人是这么参拜太后娘娘的。”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颜素问乖巧的叩头:“民妇生于乡野,长于乡野,从未进过宫,也从未奢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得见太后娘娘。这宫里的礼仪规矩,民妇没有学过,也不懂,只能是心里想的什么,嘴上就说些什么。太后娘娘若要因此治民妇的罪,民妇也是万万不敢觉得自个儿委屈的。”
“心里想的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太后别有深意的盯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女子。
颜素问,光是听这名字,就知道一定是御医颜家的姑娘。
“民妇不敢欺瞒太后。”颜素问将头垂得更低了。
“你是颜家的二姑娘?”
“回太后娘娘的话,是的。”
“可哀家记得,颜爱卿的二姑娘今年才刚刚满十五。”
“回太后娘娘的话,民妇排行老二,却并非是大伯父颜白术所出。”颜素问稍稍停顿了一下。
“那你的爹娘是?”
“民妇的爹爹是颜白青,娘亲是杜若。”
“你是白青与若若的女儿?”
一句白青与若若,让颜素问顿时觉得太后寝宫里的风向又逆转的可能。于是,乖巧的抬了下头,顺从的回道:“是,民妇是颜白青与杜若的女儿,自小是在颜家的祖籍颜家庄长大的。因不知这宫里的规矩,若是冒犯了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娘娘赎罪,不要牵累民妇的爹娘。”
“你过来,让哀家仔细看看。”太后冲着颜素问招了招手,站在一旁的安平郡主却有些不高兴了。
颜素问起身,缓步走到太后跟前,轻轻福了福。
“抬头,让哀家看看。”
颜素问抬头,看见一张威严的,却又与想象中有些不同的脸。想象中的太后娘娘,应该是那种满头银丝,即便脸上没有褶子,却也能看出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的脸。可眼前的太后娘娘,看起来却年轻的很,而且容光焕发,明**人。
“是白青与杜若的女儿,你这眉眼与你娘的一模一样。告诉哀家,你爹娘在颜家庄一切都还好吗?”
“回太后娘娘的话,民妇的爹娘在颜家庄一切都好。民妇的爹爹颜白青,在颜家庄开了一间私塾,一间药庐。民妇的娘,与寻常人家的妇人一样,相夫教子,做的也都是寻常妇人们常做的事情。”
“你爹居然做了教书先生?”
“回太后娘娘的话,是教书先生,但教得不是能考状元的那种书,而是医书。”
“医书,医书,原来是医书。”太后娘娘竟笑了起来:“我就说嘛,白青那个性子,怎么可能教书育人,原来教的都是医书。他那学生呢,可有学成的?”
“回太后娘娘的话,眼下,还没有学成的。”
“误人子弟,十足的误人子弟。”太后摇着头笑:“不过,若他真把人给教成了,反倒不是哀家所认识的那个颜白青了。”
“太后娘娘认得民妇的爹娘?”
“认得,自然是认得的。”太后的神情落寞了下去:“你爹曾是宫中御医,虽说这医术凑合了些,但他会变着法的逗人开心。你娘……你娘是在宫里头长大的,也算是哀家看着她长大的。”
“民妇的娘是在宫里长大的?”颜素问有些吃惊,她虽知道娘亲杜若做过医女,却并不知晓她是在宫里长大的。
“你娘没有告诉过你吗?”太后徐徐地问。
颜素问摇头:“没有,若是我娘说过,民妇也不至于进了宫还不懂这宫里头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