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花厅的宾客已然散去,江子渔坐在正厅里抿着茶,等着伯爵夫人开口为何将她留下。
“王妃觉得今日席面如何?用的可还习惯?”伯爵夫人热情的说着话,江子渔放下茶杯,淡淡的说道:“夫人有话不妨直说,本宫还有事。”
伯爵夫人面上一阵尴尬,微微斜眼瞪了一眼江晴。
江晴脸色满是为难,但挨不住婆母一直用眼神警告她,只能开了口。
“是这样的六妹妹,如今王爷整顿朝纲,婆母是希望你能在王爷面前递个话,给大哥找份差事。”
江晴说完便没脸面的将头垂了下去不敢再去看江子渔的表情,伯爵夫人连连点头,笑道:“这伯爵府和江家是姻亲,伯爵府好了江家也能有脸面不是?王爷也会多敬着您几分的。”
江子渔垂首轻笑了一声,旁人只以为她这是同意了,大公子韦金点头应和道,眼里还流露出一丝贪念:“也无需让王爷给我个大官职,左右累不着油水多便是了。”
“嗤。”流影在身后不屑的喷笑一声,当即惹得韦金不满,横眉瞪眼的问道:“如今的下人都这么没规矩么?”
这话一出伯爵夫人和大房娘子瞬间变了脸色,夫人忙训斥道:“胡说八道什么?还不退下?”转头对着江子渔赔笑道:“犬子无知,还望王妃不要见怪。”
江子渔眼都未抬,只是扬着眉脸上仍旧是淡淡的。倒是子破似乎知道王妃在想什么一般,直接躬身开口。
“启禀王妃,这伯爵府有三位公子一位小姐,唯有您娘家姐姐嫁的是嫡子,余下的都是伯爵夫人所生的庶出。伯爵夫人原是妾室在正妻过世之后才抬的正室,您就是要帮衬也该帮衬娘家姐姐的夫君才是。”
江子渔恍然大悟一般抬首跟着点头,看着伯爵夫人却是和子破说的话:“你说得对。”
伯爵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大房的夫妻却是掩盖不住的怒火:“你个下人胡说什么?我娘已经被抬为正室,那我便是嫡出,什么庶出不庶出的,你们家王妃还是庶出的呢。”
江子渔微微冷笑,端着茶杯抿着茶盖,子破垂眸回道:“楚国律例,凡妾室抬为正妻者,其膝下子女不入嫡出,出生时族谱上是什么身份,到死了也还是什么身份。”
“你!”
“行了,我今儿来不过是看在三姐的面子上,倒不是来听你们说自家事的。本宫向来不插手前朝事,若有什么需求直接递了帖子告知王爷便是了。”
江子渔不轻不重的放下茶杯,咚的一声让厅内安静了下来,伯爵夫人连忙起身还想挽留,流影和子破已然挡在了她的身后。
江晴咬着唇不止该如何是好,如今公公偏向其他两房,三房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六妹妹和她的侍卫今日一番冷嘲热讽,少不得婆母要为难她了。
她一直以为六妹妹原是不在意过往的那些事了,可今日一瞧分明还是记恨着,否则怎会不帮衬她一把?便是不应着大房的事,也该拿着势帮她压一压婆母才是。
“王妃,您刚刚为何不出声警告伯爵夫人,让她少为难三夫人呢?那不是您姐姐吗?”上了马车之后杏雨便好奇的问了起来。
江子渔倚在马车的角落里,眯着眼睛有几分慵懒:“帮她?你是不知道江家这位姐姐的嘴脸啊。”
杏雨鼓着嘴她的确不了解三夫人,可江子渔却是清楚的很。
原身的记忆中,江晴虽未亲手欺负过她,可一贯的拜高踩低还做的不留痕迹。当初伯爵三公子上门议亲,原是也没定下就是江家的女子了,江晴故意安排了一些人去欺辱原身,而她则是在韦俊面前表演了一番身为姐姐的慈爱关怀。
若说江雪是狠毒的人,可她的狠毒向来都是明面上的,而江晴则是那个杀人不沾血的人。韦俊见她心地善良处事公正圆润有分寸,当即跟韦伯爵提了要求娶,这才有了后来伯爵夫人上门下聘的事。
原身的记忆中,她一直对这位大姐敬重,直到那日看到江晴给欺负她的下人打赏,原身才看清楚这位敬爱的姐姐到底是个什么人。
江子渔会去帮她?不趁乱踩上两脚便是她心地仁善了。
整个江家就像是魔窟,唯有江一白是真心实意的对原身好,至于为什么江子渔也不知道,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
“韦家大房也太厚颜无耻了,还说什么要累不着油水又多的差事,等我回去肯定要告诉王爷的,看以后还有人有敢帮他某差事。”流影架着马车愤愤不平,就凭他也配瞧不上王妃?
子破在旁默默的没有说话,江子渔扫了一眼,这个子破倒是很合她心意,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说的话也很有分寸,同时还直往别人痛楚戳去,这性格她倒是欣赏。
不多时马车回了王府门前,江子渔带着杏雨迈着欢快的步伐回院子,路上便看到了素离被放了出来。
江子渔也浑然不在意,素离禁不禁足她压根就不关心,最多就是面前少了些幺蛾子。
素离狠狠的瞪了一眼江子渔,流影冲着她扯鬼脸。子破伸手拉了他一把,到底还是王爷的妾室,面子还是要给的。
江子渔回卿玉阁的时候她才知道为什么素离那么生气了,原是南怀风正在卿玉阁里陪小皇帝看书呢。
“我说你那小妾怎么冲着我没有好脸色,合着源头在这了。”江子渔扭了扭脖子伸手扯把椅子一座,将双脚搭在了桌面上,身子往后扬着,原是四条腿的椅子现下只靠着后面的两条椅腿支撑着。
南怀风对她的仪态早就习以为常,倒是听了她的话反问道:“你看到素离了?”
“嗯,花园站着呢,想来是等着你了。”江子渔漫不经心的说着,小皇帝抱着一摞的纸起身小跑到她面前:“皇婶婶看,这是今天太傅教的,全背下来了。”
江子渔接过手挨张翻了下,微微咂舌:“这么多?你们太傅够没人性的。晚上想吃什么?告诉杏雨让她给你做去。”
小皇帝欢喜的点头,他最喜欢吃杏雨做的饭菜了,比在皇宫里吃的冷饭凉菜好吃多了。
“原是不想这么早解她的禁足,可想着她生父忌日,也不好一直关着她。”南怀风解释了一声,江子渔浑然不在意的嗯了一声,转头和小皇帝一起和杏雨商量着晚上吃什么。
南怀风摸了摸鼻子,虽说早就习惯了江子渔对他冷淡,可一直被这么无视心里总有些怪怪的。打从那日知道她冒险回来救他的时候,南怀风这心里对她始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情。
“今儿去伯爵府可还高兴?”南怀风又找了话题,他原不是多话的人,可和一个比他话更少的人在一起,若想搭个话只能他多说多问了。
江子渔转过头脸上有些不知道如何说的样子,倒是流影蹭的蹿了过去,抱怨起伯爵府大房的人来。
“他们为难你了?”南怀风挑眉看着江子渔,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又先笑了一声:“应是不大可能的,你的性子加上子破那张毒嘴,怕是不欺负旁人就不错了。”
子破抱着剑微微仰天,他这哪里算是毒嘴?还不如羽阳一半呢。
“子破的性格倒是不错,带出去能替我省了不少口舌。”江子渔不大爱说话,子破原也不是话多的人,但总是一语致胜人也机灵。
“和你心意就好,瞧你院子里的下人太少,可要再送来一批?”卿玉阁院子不算小,但是下人也甚少能看见,南怀风只怕不够人伺候打扫。
“不必,人少了清净。说道下人……最近江家来的那两个可有不安分的?”江子渔侧头看向杏雨,杏雨想了想说道:“干活不仔细不说,总是跟其他下人不对付。”
“都是心气儿高的,早处理了早好。”江子渔可不打算放这两个活眼线在身边,想处理她们倒是有很多办法,只不过若是能人尽其用……
“杏雨,将她们调到我跟前伺候吧。”
杏雨福身应道,南怀风看她那样子想来又是有了什么点子,便问道:“想做什么?”
“送你两个美人要不要?这可是祖母的一番好意。”江子渔眼中带着几抹揶揄,南怀风有些意外惊讶——江子渔这是在打趣他?
“算了吧,我可无福消受。”南怀风一口回绝,江子渔微微点头,道:“也是,王爷身边可是有个知冷知热的美人儿,这两个粗使丫鬟倒配不上。”
南怀风闻言失笑,开口道:“素离她不算,我打算过些日子找个由头给她放出去,京城中甚少有人见过她,倒是改了姓名便好。”
“你舍得?”江子渔意味不明的看着他,若是能放出去怕是早放出去了,何必等到今日。
南怀风嗯了一声,眼中有些懊悔道:“若非当初我由着她的性子,这件事也不会拖了这么久。这几日我已经想清楚了,她想要的我给不了,不如送她离开早些断了念想。”
南怀风不是不知道素离一直找各种机会理由与他同房,都被他一一拒绝了。他不喜欢素离,只是按照她父亲的遗愿尽量的照顾她。
可他的一时心软,却会毁了素离一辈子,若真继续由素离在王府住下去,那才是真正的对不起她的父亲。
“到底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江子渔揉了揉脖子把脚从桌子上拿了下来往屋内走去,南怀风回首看着她,想起了那日她对自己说的话。
身不由己的事已经那么多了,他不想再为难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