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他也是兰家的人,如今兰家出了事,我将他带过来,有什么问题吗?”云濯反问她,理所当然的样子让苏氏看了心中一梗。
云濯欣赏够了她的脸色,方才大手一挥,让侍卫将花厅中所有人驱走。侍卫们动作很快,偌大的花厅里顷刻间就只剩下云濯和苏氏。
云濯坐在主位上,流金的红裙铺在地上,华美非常,更衬得她那张脸皎若明月。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是一路人,苏姐姐完全没必要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她收了面上盈盈的笑意,看起来反而少了些疏离,显得比从前满脸笑意时真实得多,“你看,你虽然不甚喜我,但今日,我可不就是来帮你了吗?”
云濯:你帮我我帮你,你不帮我我还帮你。
“原本是想晚点过来的,奈何我这人向来怜香惜玉,最见不得女子受苦。”她顿了顿,道,“其实话说到这里,苏姐姐应当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苏氏蹙眉:“香料的事,是兰仁谱做的?”
她看起来并不太能相信,甚至隐隐觉得荒谬:“他……为什么?兰家出事,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可有些人,就是宁愿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呢。”云濯摇了摇头,感叹道,“兰夫人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吗?”
苏氏望着她,张了张嘴,又闭上。
虽然她的神情依然稳重,但是云濯仍能从她眼里读懂她的情绪,当即摆了摆手:“不不不,我可没有那么好心。是端王。在你接手兰家之前,兰家每年会对端王上供吧?后来你废除了这项约定,端王不满你久矣,恰在这时,兰仁谱找上端王,言明心意,两人这便一拍即合,设下毒计,要你自此永无翻身之地。”
苏氏略加思索,便能想到之后他们会做的事情,赶制的香料会有问题,随后羌商会将此事宣之于众,树倒猢狲散,如此下来,曾经与兰家合作过的大客户一时都不会有动作,只会在一旁观望,等风波过去,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和兰家做生意,而另外一些小的订单或许不会有太大的变动,但是兰家商行上下几百口人,单凭那些订单,根本养不活他们。
兰家是在她手上出的事,她原本也是外人,所以此事一出,原本与她有过约定的兰老夫人便会伺机而动,将她的掌家大权收回,并且趁着这个机会将她狠狠压制住。
兰仁谱或许也不会再满足于做一个富贵闲人……不,兴许他压根也没有满足过,只是以往迫于她的手段,不得不做此伪装。
云濯说的对,兰仁谱的确是想让她永无翻身之地。
她曾经对兰家众人多有提防,只是时间一长,老夫人与兰仁谱又都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她这才一时疏忽。
“是我养虎为患。”她喟叹一声,早知如此,当初她就该一不做二不休。
云濯摇了摇头,纠正她:“顶多是只老鼠,兰夫人也不必表现得如临大敌。何况,这只老鼠现在不是被我抓住了吗?”
她这话就隐隐带着示好的意思了,却也不明显,被她轻描淡写讲出来,好像两人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而她此举,不过是顺手而为。
“是啊,”苏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可是此事既是夫君与端王密谋,谢夫人又何故能知道得这样及时?莫非您也是同谋之一?”
苏氏并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开始慌乱起来,就连问出口的话都这样直白。但这也不能怪她,还是那句话,整件事发生得太蹊跷也太凑巧,恰巧就在出事之后,云濯带着兰仁谱上门,与她剖析其中始末,这样一气呵成,压根容不得她有半点思考的时间。
她只能凭着直觉与云濯对峙,交涉。
云濯挑眉一笑,皎美的面容因为她冷淡的语气变得锋锐起来,像初春时候料峭的寒风,看似柔和,吹在身上却是能冷到心里去:“看来兰夫人受到的打击太大,不说明辨是非,连事理都看不分明了,若我是同谋,今日临阵倒戈,对我又能有什么好处?”
她只不过是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已,从头到尾可一点没有参与进兰仁谱的计划里,怎么能说她是同谋呢?
她的语气太坚决,甚至带着愤怒,苏氏用仅存的直觉感受出她的情绪,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也没能缓和到哪里去:“既是如此,妾身先在此谢过谢夫人了,只是这终究是我们家事,恐怕不方便谢夫人旁观,还请谢夫人早些回去,留些时间给我们处理。待收拾重整之后,我必当亲开正门,相迎夫人。”
云濯眯着眼笑道:“如此说来我倒是孤陋寡闻了,还没听说过谁家的家事能与端王扯上关系,要我说,顾忌脸面是好的,只是这整件事里的原委因果我都已经看清楚,兰夫人倒也不如避讳我,不如将我当做自己人,多一个人也多份力量不是?”
苏氏瞪大了眼睛,面颊微红,似乎是没想过居然还能有人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
“这委实不是很方便,纵然此事与端王扯上关系,说到底,也是外子所为。谢夫人既然与此事无甚关系,不如早些离去,独善其身岂不是美事?”语罢,她顿了一顿,声线骤然压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云濯,“还是说,谢夫人愿意承认,这其中其实也有您的手笔?”
“有啊。”
事已至此,云濯毫不避讳地点点头。
“确是有些,不过我和他们的目的可不同。他们是想对付你,我却不一样,我这是为了结交兰夫人,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我知道,谢夫人或许以前也与端王有过接触,但通过今日这件事,想必你也能看出来,端王并不是可交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帮着兰公子如此害你。”
“他这人,就是鬣狗,哪里闻着肉味,就能往哪里冲上去撕咬。”
苏氏反问她:“可是谢夫人口口声声说是想要结交我,却在看见我身入险境时并未施以援手,恕我直言,谢夫人看起来好像也并未比端王高尚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