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濯说完,一个穿着黑衣的蒙面少女便拎了两个人进来,两人身量相仿,看得出来年岁不大,面孔还很稚嫩,穿着长衫布鞋,一见着堂上端坐着的祁长风,长久以来的惊恐终于压制不住,颤抖着喊出声来:“祖父,祖父,你救救我们!”
祁长风失了面上的淡定,猛地从梨花木椅子上站起来,震惊地看着云濯,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祁凌祁冰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今天原在书院里上课,到了课间有人来找他们,说是祁府来人了,两人也没有多想,一同便往书院门口去了,想看看是谁来找他们又是为了什么事,没成想刚一到门口就被一道黑影打晕了,再睁开眼的时候他们的双手已经被绑上口中也塞了巾帕。
“你这是什么意思?”祁长风万万没想到自己聪明了一辈子,居然也会有引狼入室的一天,他愤怒地看着云濯,怒喝道,“还不快将我两个孙儿放开!”
祁家人丁凋敝,到了祁凌这一代,只有这么两个男丁,还是双生子,自打他们出生以来,便深受祁长风喜爱。
云濯看了他一眼,并不开口让云七动作,也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开始自报家门:“说了这么久,祁大人还不知道我是谁吧?不过我想祁大人对我身后的人会更感兴趣。”
“家师是琅琊名士暮归柳,与当朝首辅谢玠交好。所以我今天来,其实是奉了谢大人的命令,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祁大人多多海涵。”
谢玠?祁长风怀疑地想了想这个人,并不能想通他派这个小丫头来这里的动机。他担任帝师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而那个时候的谢玠不过刚入仕途,他自然不知道顾成锐实则是谢玠的人。
云濯见他愣神,于是提醒道:“顾将军用兵如神,谢大人很赏识他。”
“所以您也知道,如果谢大人出面,这事只会更棘手,所以他才吩咐我来这里请您进京。我也知道您怎么想,无非就是认为自己的能耐足以护住祁家免遭流离,可是祁大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您就算不为了您自己,也想想两位小公子吧?”
“更何况,若您进京,不管最后事成或是不成,谢大人都会感念您的恩德,顾成锐乃至顾家军也会感激你;再者,您进京,或许能护住的就不仅仅是祁家人了,还有天下百姓,这是一箭三雕的美食啊,何乐而不为呢?”
祁长风果然意动,他缓和了语气,对云濯道:“你先放了我孙儿。”
云濯微笑摇头:“那怎么行呢?万一我放了人,您不答应我,那这人可就没那么好抓了,这个条件不能答应您,还请您体谅我的难处。”
真是强盗一样的逻辑!祁长风眉头皱的更深,可偏偏人还在她手上!祁长风拍了拍桌子,没过多久,终于是妥协下来:“好,我答应你。”
云濯点了点头,吩咐祁府的管家:“请这位管事去拿纸笔来。”
祁长风怒气更盛,但是祁凌祁冰在她手上,他就被捏住了七寸,饶是怒气冲天,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管家还在看他的眼色,他挥了挥手,闭上眼,一瞬间老态毕现,脸上皱纹形成深深的沟壑,他道:“去拿。”
管家很快去取了纸笔来,云濯立下字据,又让祁长风签字画押,直到祁长风用印泥按了手印,云濯吹了吹宣纸上的墨迹,这才对云七道:“将人放了吧。”
她走到祁凌祁冰面前,笑语盈盈:“事急从权,让两位受惊了,我在这里给两位小公子赔不是。”
两位小公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连忙通红着脸急忙摆手,连声说没事。
祁长风在后面气得吹胡子瞪眼:没出息的小兔崽子,一个长得好看点的小姑娘就把你们迷得七荤八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云濯又转过头,问祁长风:“那么祁大人看,我们是现在启程,还是您先在府上休整一眼,明日再行路?”
祁长风虽然自知是一把老骨头了,但他仍然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听了云濯的话,立时便拍桌道:“休整什么休整,现在就走!”
他迫不及待想去教训一下那个谢玠了,真是不知所谓!居然派这么个强盗似的小丫头过来当说客!
从来没听过哪个说客是直接动手绑人的!
管家连忙去收拾东西了,而祁长风往外走了几步,又想起来自家两个不成器的孙子,于是倒回来指着两人鼻子道:“我不在这几天去把《道德经》抄十遍!”
如果不是顾念着两人还小,他甚至想让他们抄佛经!
不,也不小了,两个人都已经十七八岁了,和小丫头差不多大,两个人加起来却都还不如人家一个小丫头,祁长风想想就觉得更气了。
云濯与祁老爷子到京都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夜里。
云濯将老爷子安顿好,自己也在客栈里订了一间房,第二天一大早,便给老爷子留了字条,也给郑素晴那边传了信,将一切收拾妥当,她这才带着红袖云七回府去。
她刚回府没多久,云桓便传召了云七,问她这几天云濯究竟是去了哪里,和谁待在一处。
他仍然不相信云濯。
云七道:“四姑娘这几天确是与康乐郡主在郑家的别院。”
“那她为什么不用云府的马车?”云桓问道。下人已经禀报了他,亲眼见着云濯乘坐的是在街上雇的马车。
云七道:“小人也不知道。”
这是最正常的回答,她毕竟只是贴身监视云濯的言行举止,而非伺候在她身边的人,如果她真的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云桓才要怀疑她。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云桓终于放下心来,不再纠结这件事。
因为他接到了更重要的消息:曾经的大邺帝师,祁长风进京了。
不止他一个人关注到了这个消息,事实上,祁长风早上一醒来,客栈的小二便苦着脸找到他:慕名来拜访他的人已经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