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卿尘眼睛也是红红的,但她知道,她不能哭,若她也哭了,今天她也就出不了门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眼泪逼回去后,才道:“娘,我静不下心来,我必须出门,否则我怕自己会挺不住。”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走远,只先在这密阳城里转转。”
“可是,娘不放心。”
“娘,我会让卫忠跟着,不用担心。”
卫夫人知道,让染卿尘出去转转也好,免得待在屋里容易一个人伤心。
“记得别转太久,也别转太远,一路上要小心,外面天寒,记得多添衣。”卫夫人只得小心地叮咛着。
这儿媳是轩儿喜爱的,她要替儿子照顾好了。
“知道了,娘,您也要注意身体,要记得多吃些,要早点休息。”染卿尘知道卫夫人最近也是食不安,寝不寐。
从卫夫人屋里出来,染卿尘便让人去给卫忠传了话,然后仅带着青黛一个丫头就出门了,留下三个丫头照顾府上其他人,因为这次赶来的人多,基本没带什么下人,所以丫头婆子们都是一块儿使唤着。
走出院落大门,染卿尘第一次真正的打量起这座密阳城来。
这里不是密阳城的主街,但居民的宅子却不少,院墙上都留有被洪水肆虐过的痕迹,残墙断壁已被新补过,在旧墙的映衬下,极为扎眼。
沿街种植的一些花木,倒下的已被清理走了,只余下一个空洞,是有树在这里曾经生长的证明。
这一切,使消瑟的冬日更显凄冷。
街上行人匆匆,都还在为灾后重建忙碌着,但脸上有着重建家园的兴奋,却也有着对未来生活的焦虑。
这场水灾的发生,超出了染卿尘的理解,洪水发生在秋末初冬,这场怪异的天灾,不知道要将老百姓带入多惨境地,无米无钱,饿死路边的人每天都会发生。
一路行来,不断有人与染卿尘打着招呼,让染卿尘心里有丝后悔,也许她该戴着纱帽出门才对,因为治水,对她,密阳城的百姓几乎无人不识。
而她此刻实在没有心情回以微笑给这些善良的百姓。
好在走得并不远,于是染卿尘低声吩咐青黛回去取她的纱帽,然后走进旁边的一家小茶楼。
此时天色尚早,茶楼里的人并不多,加上灾后,人就更少了,她挑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卫忠则远她几步护着。
才刚坐下,茶楼的掌柜即满脸激动地亲自端了茶送过来。
茶楼掌柜姓尤,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清瘦雅致的样子。
染卿尘闻着茶香,心中一动,打开茶杯的盖子,立即,更浓郁的茶香飘了出来,果然!
在异地居然也有看到这茶,令染卿尘有些意外。
而茶楼尤掌柜瞧着染卿尘的神色,立即知道她喜爱这茶,立即欣喜地道:“这茶如今在沐国是难求得很,小的也是托人转了几道手,才得了一点,少夫人若是喜欢,小的全部给您带回去。”
染卿尘听得掌柜的如此一说,不觉得一愣,“这天灵绿茶这么抢手?”
“少夫人果然知道这茶,刚才小的瞧您轻轻一闻,就知道您是行家。”尤掌柜想起染卿尘本就是从沐阳城过来的,“您在沐阳城时定是也品过这茶。这天灵绿茶出现在市面上,不过是一两个月的时间,大概也只是在试探这茶销路几何,故数量投入得不多,不过,这茶与咱们以往所吃的茶汤不同,首先,这一点,就让人好奇,其二,就是它的茶香,沁人肺腹,令人心旷神怡,有了这两点为前提,就会让人存了一试之心,试了之后就有第三了,入口回甘,颊齿生津,回味无穷。”
几步之外的卫忠听闻这茶楼的掌柜如此称赞主母的绿茶,倒也不是意外。
他原也是听卫义讲起,才知道主母在陪嫁铺子里有卖绿茶的事。
而卫义是一个有着敏感生意嗅觉的人,对沐阳城里各家店铺的情况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用他的话讲,就是只有知己知彼,才能找出独特的经营战略。
所以卫义知道主母经营绿茶之事并不奇怪,知道主母经营绿茶,并跟主子讲也是正常的事,而他一直跟随在主子身边,顺便知道了,也是理所当然。
他还记得,主子那日听到了的奇怪表情,他想,应该是不舒服吧,不是不舒服主母经营绿茶这事,而是主母经营绿茶这事,居然是通过别人来告诉他,有点不是味道吧。
想到主子,他心情便沉重下来。
而染卿尘瞧掌柜讲得兴奋,可见他确实喜爱这茶,不由微微一笑,道:“掌柜不愧是经营茶楼的,对茶研究得如此细致。”
尤掌柜闻言,“小的没别的爱好,就是爱喝茶,家里存茶太多又喝不完,干脆就开了这间小茶楼,自己一边喝一边卖,倒把这市面上的茶叶都尝了一遍,直到最近才发现,以前可都是把茶当汤在喝,还是象天灵绿茶这样的喝茶方式才叫品才叫雅。”
染卿尘听得心中一动,“掌柜这茶楼里可有茶道表演。”若是边品边赏,那才叫雅俗共赏。
“茶道表演?”尤掌柜不明白地摇摇头。
“就是把煮茶泡茶的过程,通过优美的动作展现出来。”染卿尘简单地道。
“就那几个动作,能有人想要看?”尤掌柜就更不明白了。
若是以往,染卿尘自会给他解惑,只如今,她并没心情与人讨论这个话题,而且在这刚遭受水灾的地方,谈这些,目前是一点儿用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