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想要看到我们,他们不厌其烦地做着同样的事,在我们倏然滑落的瞬间双手合十,然后虔诚的许下自己的愿望。这是没有任何代价的,也没有任何的限制,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需要的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已,就能够获得一次许下心愿的机会。但是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那就意味着死亡。
我是茫茫宇宙中飘摇不定的“沙粒”,摇摆于各个引力之间,虽然引力能给我们活下去的动力,但这对我们这类群体来说,引力也同样是最可怕的梦魇,如果我们被引力所捕获,那等待我们的只有死亡,成为公转“卫星”的,只有少数中的少数。
讲到这里,关于我的身份,我想你已经能猜出了一二了。在进入大气层之后,我们便会成为你们口中的“流星”。
我确实是很惧怕的,很怕成为一颗流星,因为那样的话,自己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如果保持现状的话,最起码还能这样虚无缥缈的存在着。
“但这根本就不是活着。”这是霍普以前曾经跟我说过的一句话。
我们两个的关系最为要好,也一直在一个引力流上活动,但是,我愈发的感觉到,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这或许是有意的,也或许是我们的“频率”不一样了,所以自然就疏远了。
我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天,那一天,我们途径了一个满是海洋的星球,也就是在那时,霍普他义无反顾地走进了那本可以挣脱的引力流当中。他的身体在陨落的过程中,化成了一记漂亮的光线,然后在空中消失不见。当他被燃烧的时候,他并没有痛苦的表情,反是带着淡淡的微笑拥抱了死亡。对于我们这些质量微不足道的尘埃来说,甚至没有机会接触到星球的地面,在空中就会完全消散。
但是,我确信,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那就是在一颗没有任何高端生命体的海洋星球离去,离开这个世界。看着他那一闪而过的余光,我不禁想,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也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是错的,因为我现在虽然是活着,可却从来没有真正的活过。可我为什么要成为其他人眼中的一道转瞬即逝的景,这对我而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又为什么要去满足其他生物的愿望,不论是在哪个星球的智慧生物都是如此偏执。
“你满足的,不仅是他们的愿望,也同样是你自己的愿望。何必拘泥于谁给了谁,‘给予’这个词一直都被曲解,当你给予的时候,自己也同样会获得,而至于获得的是什么,只有你自己才能理清。”这是泰德离开的时候,跟我说的话,他所选择的是一个充满智慧生物的星球。
他说,越是聪明的群体,其实也是越悲哀的,因为他们的社会比较复杂,自然会有很多在黑暗中挣扎的影子,而那些束手无策的人,也只能看着流星许许愿望,期盼着明天会有所不同。
我想说的是,我并没有你那么伟大,也不想成为那样的“牺牲品”。他却莞尔一笑,告诉我,那是因为我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星球”,如果某一天找到了,就会义无反顾的投身而去,而不是被动的被引力所牵引。
我一开始并不相信,直到到经过这个星球时,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等待的是她。她是一颗蔚蓝的星球,这个不可思议的星球是如此的美妙。这里的人类将自己的智慧表现得淋漓尽致,边境长城的蜿蜒壮观,南水北调的智慧谋略,天眼工程的孜孜探索,新冠疫情的众志成城……这里还有各种夺人眼球的自然景观,丰富多样的其他生物群体,真是一个奇妙的星球。当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时,我就已经知道了,她就是我的目的地。同样,我也听到了其他宇宙尘埃的只言片语,他们说,这个星球很普通,景观的话,其他星球更为雄壮出色;智慧生物的话,他们也不过是半吊子而已;论体积,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根本不足挂齿。
这些尘埃就像之前的我一样,我不禁微微一笑,原来,真的如泰德说所言,即使同样是微不足道的宇宙尘埃,也有属于他的不同终点。我知道,这个星球并不完美,而且这上面生活的人类也有很多缺点,但是,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期盼,他们期盼着见到一丝希望与改变。就像是那个坐在草屋顶的姑娘一样,在初秋的夜晚,她和牧羊犬依偎在一起,她的养父在早年离世,留给她的只有这片苍茫的谷地。对她而言,她所期盼的就是收割的粮食能卖一个好价钱,好不辜负养父对她的嘱托,照顾好弟弟,让他吃饱饭,穿得体体面面的去上学,这就足够了;还像那个刚刚换牙的小男生一样,他把掉落的小牙藏在自己的枕头下面,他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夜空,希望牙仙能把自己的小牙带走;也像那在战乱中挣扎的夫妇,他们躲在断壁残垣之中,只希望能熬过今晚,因为明天可能战争就会结束,也许就能保住怀中的襁褓婴儿。
这是一个美丽的星球,这里栖息的人类虽然也有很多的不完美,但也不能否定他们的可爱之处。我想,这就是我的归宿了吧,而我的愿望也同样是简简单单的,希望下辈子不再流浪。
十几年后,当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印着窗纸的玻璃照射进来,我能感觉到阳光在眼皮上游走的温度,我转过头,温柔地看着旁边的她,过了一会儿,她从睡梦中缓缓醒来,她的微笑就像三月里的水仙花一般,纯洁恬静,略带一丝困倦的美。
我在她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轻声在她耳旁说道:“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