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了电话,就想一个人冷静一会。我亲爱的母亲大人居然同意了云辰报考摄影系,其实这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应该在意料之中不是吗?她把她所有的温柔都用在了她宝贝儿子身上,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我背着她偷偷填报了T大舞蹈系后她愤怒地砸坏了家里的电视,指着我的鼻子告诉我必须复读一年重新参加高考。我倔强地说不,并且那段时间一直都没和她说过一句话。直到她进了我的房间企图销毁我的录取通知书,我生气地和她大吵一架,她说,你若敢去T大上学,我就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然后,自然是我潇洒地离去只留给她一个你爱咋咋地的背影。
我和云辰是孪生姐弟,我比他大了十二分钟。所谓异性相吸除了用在恋人身上,在父母身上也依然能体现的淋漓尽致。
从小我性格倔强又特别有主见,我认定的事没人改变的了。云辰不一样,他特别会察言观色,一旦犯了错误那嘴就跟抹了蜜一样甜,认错速度那叫一个快,所以母亲总是对他多出几分温柔。好在我父亲特别宠我,不至于让我以为自己是后妈生的。
母亲是一个特别霸道又要强的人,家里大事小事都要她做主。她是我们当地一个三甲医院比较出名的外科大夫,她总想让我们也励志继承她的衣钵,高考那年我俩耳边最常听见的就是‘医科大’三个字,最好还是家附近的医科大,过道就是都不用住校。
最终我没有听从她的安排,而云辰是因为分数不够复读了一年,谁都不清楚以云辰的学习成绩为什么能在高考失利,只有我会偶尔想起云辰附在我耳边的那句‘迂回战术’。在我以为终于如她所愿有人愿意继承她的衣钵不用在拿我出气时,没想到好像昨日还对我严声厉色地训斥说不上医科大就不是她女儿的场景,今日就变成支持儿子报考自己喜欢专业的积极。
我觉得眼睛酸酸的有点想哭,难过吗?有一点吧,不过,算了吧,从小到大早都应该习惯了,难道不是吗?
躺在床上不想动,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梦中有爸爸抱着我说,我姑娘怎么这么好看,有小小的云辰跟在我身后,一步一颠地跑着,还有突然出现的妈妈愤怒的表情。我挣扎着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了,我打开了手机,云辰和爸爸的微信陆陆续续地涌进来,我不想回复,索性就当做没看见。在这些未读信息中,居然看到唐知遇连续发了十几条。我点开,基本都是问我在不在,如果在就给他回电话得讯息。
这么着急看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拨通了电话给他打过去,铃声刚刚响起就听见那边他透着几分焦急的声音。“你在哪?”
“宿舍。”
“我在你楼下,能下来一趟吗”
唐知遇穿着驼色的棉风衣笔直地矗立在冰冷的寒风中,几乎与深黄色的背景宿舍楼融为了一体。他总是有那样的本事,即使一声不响,无论站在哪里,都好像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看到我出现在他面前,脸上居然露出了如是负重的表情。
“没,车票订的有点晚,过几天。”我撒了个谎,我不想告诉他我不回去了,我不想让我的家事人尽皆知。“我以为你早都走了,现在学校剩下的人也不多了。”
“啊,学生会还有点事耽误了,今天晚上的火车。”
唐知遇边说边紧了紧怀里的风衣,这么冷的天,也不见他把手放进口袋里。
“不好意思,刚才睡着了没看电话,你等了很久吧。”
“也没有,就是听你们系的人说好像看见你还没走,所以过来碰碰运气。”
看他微微泛红的耳朵和缩紧的肩膀,应当站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我回想了刚才他第一条给我发微信的时间,距离现在大概已经有快两个小时了,我的天啊,他不会一直在这冻着吧?
“你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也没什么,就是想送你一样东西。”
唐知遇冻得发红的双手解开一颗风衣扣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我的手上。“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自作主张送给你了,希望没给你带来困扰。”
我迷惑地看着他,真想告诉他,我现在的确很困扰。宁可自己的双手挨冻,也要把这盒子保护好,这究竟是个什么礼物啊?
“目录上有我标记的符号,希望你能好好看一看。等一下我要去赶火车,我就先走了,那我们明年再见。”
说完这些话对着我微微一笑,然后匆匆离开。寒风夹杂着我最后那句‘谢谢’席卷他的耳边,他背对着我挥了挥手。
心里说不清楚的感觉,难道他真的有点喜欢我?不然为什么会在这寒冷的冬天站两个小时就为了送我一份礼物?
那礼物包装的真是精美,紫色的封皮上面一对蝴蝶遥相呼应,上面还系着一个白色的蝴蝶结,仔细看去,那对蝴蝶竟是手绘上去的,若不是实在好奇这里面究竟装着什么,我真不忍心去破坏那好看的包装纸。
打开礼物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又是我在自作多情了,里面根本不是我想象的什么粉红信件、蝴蝶结、吊坠之类的,居然是一本普希金诗集,目录上的《给娜塔莎》前面被唐知遇用醒目的红色笔画了个重点符号。
这就不奇怪为什么唐知遇宁肯自己冻着也要把礼物放好,对于他这样一个嗜书如命的人来说,根本就再平常不过。他说的那句他标记了符号希望我能好好看看,想必就应该是把我当他志同道合的队友一起讨论这篇诗集的意思了。
我的天啊,我当初为什么要把自己伪装成有文化的学霸去与他一较高下,这简直是自取其辱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