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离从瑾柔口中多少了解了点杜莺现在的状况,这个京城最红的名妓原本卖艺不卖身,但从几个月前偶遇了一位贵胄公子之后,冷傲的心性大为改变,整日迷恋于那个公子。
可当他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之后,她就开始“病”了,不但身体不好,情绪还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还拒绝就医,老鸨已开始对她失去了耐心。
“你要是希望这样疯下去,被老鸨转手卖掉,那就继续吧。”顾清离冷笑一声,不顾瑾柔的苦苦挽留,转身欲走。
她倒不信,杜莺不知道自己接下去的命运是什么。一个不听话的姑娘,除了被卖入更低贱的楼子,就是卖作商贾为妾,或者下药令她屈服。总之青楼老鸨是不可能放着这么棵摇钱树任由她疯下去的。
“……你救不了我的。”杜莺似乎被她凌厉的气势震慑,静默了好一阵,在她走到门口时凄哀地说了句。
“哼!”顾清离冷笑,懒得对她多加劝慰,一个柔弱待死的女人,不值得别人去挽救。
“神医,如果你可怜我,给我开一剂……药吧。”杜莺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连她自己也觉得这句话难以出口。
顾清离不禁有些奇怪,她拒绝诊治,却让自己给她开药?开什么药?
杜莺的情绪终于暂时平静下来,瑾柔关上了门窗,小心翼翼守在门口,生怕有人进来。
顾清离坐在榻边,替杜莺诊着脉。脉象滑而有力,犹如走珠,其实很容易判断,这位杜莺姑娘是怀孕了。
“你自己知道?”
杜莺眼神有几分呆滞,缓慢点头。
“怪不得你……可是这事隐瞒不了多久的,老鸨要是知道,肯定会加紧把你处理掉。”
“所以我才求神医给我开药……我不能让别人知道了,不然我就没有活路了。”
瑾柔懵懂地听着,显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顾清离冷笑:“你能瞒得过谁呢?都四个月了,你要堕了它也该早点,现在开药可危险了。”
“我……我在等他回来,可一天又一天……”杜莺的眼里绝望中透着痴狂,渐渐又灰暗下去。“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本来我宁死也要生下这个孩子,可是为了一个负心的男人,值得吗?”
瑾柔虽然年幼,可在青楼长大,终于也明白了什么,骇然睁大眼。她家小姐怀孕了!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杜莺轻轻摇头,她只知道他是个挥金如土,气质洒脱的贵公子,那张俊美的容颜和轻佻的眼神征服了她,可是她再也没等到他回来。
顾清离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外有轻微的响动。瑾柔急切地朝她们使眼色,她略一思索钻入床底。
“杜莺,我来看你。”一阵香风飘进来,浓郁得令人头晕。
随着如珠笑语,走进个脂粉浓重的女子,艳俗的姿容与素面朝天、丽质天生的杜莺恰成对比。
她手里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笑:“听说你近来身体不适,我特别让厨房炖了乌鸡汤,里头加了些当归红参,补气养血的,你喝了吧。”
“你放着吧。”
“你还是趁热喝了吧,不要枉费我的一番心意。”
杜莺近来胃口很差,闻到鸡汤的腥膻气更想作呕,哪里喝得下去,捂住口鼻轻挥一下帕子:“有点烫,稍稍凉点我就喝。”
看那女子还想开口,杜莺已道:“暖香,我知道你关心我,我一定会喝的。”
“好吧。”暖香似乎有些悻悻,又说了几句关心的废话,退了出去。
杜莺轻叹了口气,手伸到碗边,似乎想要端起来。
顾清离迅速钻出来,抢在她前头端起了碗,目若冷电扫了她一眼:“这汤你不能喝。”
杜莺愕然看着她。
“那个女人的眼神是真的在关心你吗?”顾清离端起了碗,深深地闻了一下,然后浅尝了一口,啪地摔在地上。
一碗香浓馥郁的鸡汤泼在地上,滋溜泛起了一串白沫。
“这……”杜莺变了脸色。
“你喝下去,老鸨会以为你绝望殉情,不到半个时辰,你就会被拉到乱葬岗子去。”
“她为……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杜莺的唇哆嗦起来,“我们一起被卖进来,互相照应,感情胜似姐妹……”
“就你这张脸,被人嫉妒也是正常的了,不过因为嫉妒要下毒,应该不会等到现在,你想想还有什么事。”
杜莺苦苦思索,忽然抬起脸,轻声道:“我想,是因为他。”
“什么他?”
瑾柔插嘴道:“就是我家小姐喜欢的那个……萧公子。”
“萧什么?”听到这个姓,顾清离就有点敏感。
“萧朔方。”
瑾柔见杜莺不愿提这个名字,娓娓解释道:“开始萧公子都是找暖香的,后来见到我家小姐,就夜夜花钱来捧小姐的场,光是为了我家小姐初夜就花了十万白银……暖香似乎从来没有过什么意见,他只是偶尔在她那里坐坐,她似乎就很满足了。”
杜莺忽然道:“我想我知道了。”
“嗯?”
原来两个月前,萧朔方还来过这里一次,可是只找了暖香,没有找她。这和从前整月流连在她房中是不一样的。
她告诉萧朔方她有孕的事,女子总是对这种事很敏感,尽管她没有经验,可也清楚自己身体的变化了。可他震惊了片刻之后,表现得十分敷衍,只说他会想办法,就走了。
昨晚他夜半悄然过来,甚至没让杜莺知道,仍然只去了暖香那里。
杜莺事先不知,去暖香房里想跟她商量自己的心事,却听见他们在密谈一件事,这令她震惊万分!
原来,整个宣花楼竟然是个秘密的地下组织!除了老鸨是个傀儡,楼里许多姑娘都是萧朔方手下的密探,他通过这些姑娘探听到流连青楼的那些达官显贵各种私密消息,然后用以胁迫他们就范。
萧朔方这次与暖香接头,谈的是京中某个王爷的事,似乎因为安插在王府中的眼线白天与暖香传递了些消息,可杜莺只听到什么:“辛子瑶流产了,那个计划也破灭了……”
“等等,你说谁?辛子瑶?”
杜莺一脸茫然,点点头,不明白冷静的鬼医何以眼神波动起来。
“是这个名字吧?哪三个字我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听错。”
“辛子瑶流产,计划破灭……”难道辛子瑶怀孕背后,还藏着一个阴谋?那辛子瑶到底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