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情况你都清楚了？”杨文磊见总算来了一个管事的，松了一口气。
“知道个大概，好像是......地沟里发现异物了，是吧，郑所？”王曼成不认识杨文磊，但他认出了干路街派出所的副所长，因此说话时一直看着他。疫情之前，每日都有大量乘客乘坐8号线，车厢里面的人一多，难免发生口角甚至大打出手，打输的一方气不过便会选择报警，这种程度的斗殴只会招来派出所的民警，他们为了调查事件的起因和经过并最终得出结果，会调取车厢内的CCTV监控录像，这就要找到王曼成负责的检修中心。一来二去，在李天雷和这名副所长的撮合下，王曼成和干路街派出所的所长也混熟了，因此更加目中无人。
郑毅的脸色很难看，就像吃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王曼成很快便知道了原因。
“放屁！死人！知道什么叫他妈死人吗？”杨文磊大发雷霆，“我他妈不跟你说这个了！现在就两个事你给我解决！第一，把车库里的车全开出去，这个库我们要封锁，第二，把这个车库的排水系统图纸给我找出来，再他妈找一个看得明白图纸的人过来跟我说话！听懂了你丫就干活去！”
王曼成不知道眼前这个穿着大衣的人到底是什么官衔，但看到穿制服的郑毅在他面前都低头哈腰的，自知惹不起，赶紧去到了属于他的检修中心那一撮人里，开始给他们下达指令。
“给建安公司的驻段值班室打电话，把这里的情况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赶紧派一个明白人过来！妈的！今天怎么这么多事儿！现在几点了？”王曼成站在一帮穿着劳保服的员工中间，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气，虽然刚被杨文磊骂了个狗血喷头，但只要他不承认，其他人就不敢提。
“差一刻十一点。”齐明轶看了眼手机，他是在场这些人里唯一和主任经历过下午疾控中心来消杀那件事的人，现在只觉得疲惫，也顾不上这里是不是吸烟区，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抽了起来，心想王曼成爱骂就让他骂去吧，本来今天就不应该他值班。
“给我也拿一根！”出乎齐明轶意料的是，王曼成并不打算批评他，反而朝他要烟抽。齐明轶把自己的烟盒打开，冲王曼成递了上去，他抽的是一款叫做“小太阳”的香烟，市面卖十五块钱一盒。
“抽我的吧。”李晓亮掏出一包玉溪，从中抽出一根直接送到王曼成嘴边。
王曼成就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立刻又把口罩戴了回去，搞得李晓亮措手不及，举着烟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尴尬，他只好把胳膊调转方向，把烟放进了自己嘴里，只有齐明轶明白王曼成是怎么回事，他一定是记起来下午疾控中心那名医生的话了。
原本齐明轶应该算密切接触者进行隔离的，但为了8号线的运营，他不光留了下来继续工作，还承包了走掉的邹文和林泳欢的值班。王曼成下班前给了他一个崭新的N95口罩并对他说，要他这两周直接住在单位，全天留在会议室办公，为此还打算给他单拉一根电话线，这待遇可不一般。
“差一刻十一点，那车连一半都还没回来完吧？”王曼成自觉向后退了一步，与齐明轶拉开距离，之后问李晓亮。
李晓亮看看手表，“十个左右吧，离下一个车回库还有十来分钟。”
“这样，联系集团行车调度让后面所有车回来以后直接停在缓冲线上，别回库，然后叫上备班司机和已经回来的夜班司机，把库里面所有车开到缓冲线上，我联系集团的领导。”王曼成最初也以为是列车压到了小动物，他在成为检修中心的主任后虽然没赶上过这种事，但多少还是听别人提起过，所以他本打算到了检修中心以后好好批评一顿齐明轶和李晓亮，这么小的事竟然惊动了派出所，结果没想到来了之后他先是被一个身份不明的人骂了一顿，然后还知道了死亡的并不是动物而是人，这可比下午的发现确诊病例还要严重得多，没想到今天一天会发生这么多事，他已经做好了在电话里挨经理骂的准备。
王曼成正给经理打电话的功夫，四个司机从员工宿舍楼的方向跑了过来，其中有两名是乘务中心的备班司机，还有两个是开上一组地铁列车刚回库的夜班司机，他们今晚收车回来得早，但相对的，明天也要很早就发车开地铁去正线运营，所以必须要保证充足的睡眠。
“师傅，送一下电！”四名司机路过检修人员时喊道，李晓亮指派了一人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库。邱斌看到这些司机来了以后并没多问，而且见到这么多穿制服的民警和穿便衣的刑警站在这里也不觉得奇怪，这就说明至少他们也知道了库里发现了碎尸，邱斌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人知晓此事，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事情似乎很难按照杨文磊的想法继续隐瞒下去。
杨文磊命令手下的人也跟他们进去，免得现场被破坏，邱斌自然在列，但他没跟着去到车道那里，而是仅仅站在刚进库不远的楼梯口处观察。
邱斌看到，这四名司机分别上了两辆地铁列车，那名检修人员将车道前的开关柜闸刀推了上去，两辆车一前一后从库里开了出来，并排停在他们所谓的缓冲线上。
“他们他妈怎么不下车？他们不回来，剩下的车谁他妈开！”杨文磊发现，两辆列车上的司机并没有开门下车，而是都老实地坐在车头方向的司机室里。
王曼成指了指远处的一幢职工宿舍楼，怯生生地说：“待会儿还有司机过来，现在缓冲线上有电，他们下不来，所以只能等其他司机过来开库里的车。快了！已经通知他们了，他们一会儿就过来。”说完后王曼成看向郑毅，似乎在寻求帮助。
“杨队，要不我们先调查一下最近的失踪人口，看有没有能和这次案件对上的？”郑毅试探性地问。
“对他妈什么对！现在就连死了几个人、是男是女，什么信息还都他妈不知道呢！你先拉出一个失踪人口的名单来，等我这边有了更多关于死者的信息后，我再和你的单子对。”
郑毅接到任务后，立刻分派给自己的手下，然后他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当他看到王曼成一直冲他使眼色后，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掏出了自己的香烟，给杨文磊点上了一根。
抽上烟后，杨文磊的态度好了一些，至少他可以做到不带脏话地与人交流了，“你们这里最近上班发没发现缺谁？”
“没有！”王曼成把头摇得飞快，脖子几乎都快摆断了，他可不想和杀人案扯上更多关系，“我们这儿现在管得可严了，每天都要像集团汇报当班的出勤情况，别说缺勤了，就连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要汇报。”
其他一些司机陆陆续续赶了过来，一个个睡眼惺忪的，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他们两人一组，从司机室侧门进了车，很快把车库内的所有列车全开到了缓冲线上，在这期间又陆续回来了两辆地铁，它们也和其他从库里开出去的车一样，安静地停在了缓冲线上，并未再往库里前进分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