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久安在顾府的生活其实还是蛮顺风顺水的。
讲白了,顾圣医也就是脸色冷淡一点,教学风格严厉了一些,还有就是呃稍微清高过头了一些。剩下的地方,倒是真的没怎么刻意为难顾久安。
顾久安本就是个好学又不服输的倔强性子,这些日子跟着顾圣医倒是学了不少。这会正捧着本厚的比她肩膀都宽的医书看的入迷,韶宁的医书都很有特色——要么就是里面内容简单的要死薄薄的一本风一吹就要走的那种,要么就是比顾久安脸都大里面记载的内容晦涩不清,顾久安看两行就要半猜半读的古文。
日头才刚刚出来不久,这是一天中顾久安少数惬意而又满意的时段。她就那么半坐着,看着太阳一点点的东升。
人类好像总是很喜欢看太阳,尤其是日出和日落。大抵是因为,日出给人以希望,日落给人以烂漫。
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从顾久安的脑袋里跑出来,她忽地想起学校的天空,当时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她和陈果说:“还是学校的天最好看啊。”
韶宁的天也好看的紧。
顾久安往着漫天的云卷云舒,再回神的时候才发觉屋里的香都烧完两柱了,这代表着一个时辰过去了。
怎么会走这样久的神,她不自觉地摇摇脸,把那页书翻下去了一页,视线来回的看了几遍发现自己觉得陌生的很,无奈又返回去重读上一页。
在读书的时候走神,这是顾久安极其少数经历过的事情。或许真的就是今天的天气太适合倦怠了,顾圣医出现的时候似乎都没有平时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
顾圣医今日穿了一袭淡青色长袍,头发没有全部梳上去,整个人显得终于有了那么些女子的温柔。
她只是轻轻的扫过一眼顾久安手里的书,随即就看向顾久安的眼睛:“从第一百二十五页起到二百零九页,记录的事情都有带商榷,你不要全背。”她的眼睛是那样的坦荡自然,看的顾久安居然产生了那么一丝丝想要立刻别过眼去的冲动。
事实上人的下意识反应总是比大脑要诚实的多,顾久安只是这么想着,她的眼睛早已经慌乱的错开了。
顾圣医清冷的声音中好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甚至让顾久安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的探究意味:“你就这么怕我吗?”
“啊.......”顾久安不知道怎么接话,“倒也没有。”
好尴尬哦,顾久安坐着也不是,站起来也不好。她自顾自的找话题:“皇上怎么样了?”
顾圣医并不打算接她的话的样子:“为什么怕我?”
这个场面实在是有点诡异,要是外人进来,看见的就只会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张冷漠谪仙一张尴尬。
然后其中一个还要质问另一个:“你为什么怕我?”顾久安尴尬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顾圣医见她不答话,面色稍稍有些变化,顾久安小心的偷瞧了一脸对方的脸色,怎么觉得顾圣医稍稍有点小委屈。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她也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就觉得顾圣医委屈了。明明对方的五官该是什么角度就是什么角度,但是顾久安就是隐隐的又直接的能够感受到顾圣医有点小委屈。
这样谪仙般的人有了小委屈,顾久安竟意外觉得有些可爱。但她也没办法和对方解释,自己只是觉得尴尬吧,总不能和人家说自己觉得占了人家在这个朝代的身份现在看到正主就想逃吧。
她只能静静的呆在顾圣医旁边,什么也不说。顾久安认为,呆在顾圣医身边总归是比自己现在找个借口溜掉是要好一些的。
天高气爽,浮云四散,秋日的多少吹来了一丝困意。顾久安自然的就打了个哈欠,她这个哈欠打的用力,旁边的顾圣医居然看着自己透出了一丝极浅的笑意:“困了就上床睡着。”
顾久安点点头,又想起来自己还有大半的书还没看接着摇摇头。实在是太困了,眼泪跟在哈欠背后从眼角溢出来。
大道上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
顾圣医自然的握住顾久安的手腕,得出了“你身体挺虚,又有体寒”的结论。说罢又自然的放开,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公式化的很。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其余的表情,像是个医生一样交代顾久安:“你扛不住这么消耗体力,撑不住就去睡觉。”
顾久安多少是有点习惯顾圣医这副淡漠的神情,仿佛刚刚那个有点小委屈的她是自己太困了产生的幻觉。自己倒也没太过坚持就进了屋,好奇怪,刚刚被把过脉以后她的困就从有一点点困变成了随时就可以倒下去的一个状态。
在顾久安失去意识以前,她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一个好嘹亮的嗓音在喊:“顾圣医何在?速速接旨。”
顾久安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经过了差不多近半个月没日没夜赶路的我们终于快是要赶到南剑州了。
小屁孩在这个半个月里好像又长高了一些,逐渐的从我刚刚认识他的时候和我平视变成了我现在看他需要稍稍仰着个头。
“姐姐,”小孩子总是要更有活力的多:“咱们是不是快到了?”
在又经历了半天的舟车劳顿,展双尔这个没有肉的屁股都把我硌得疼死之后我自然是十分慈祥的拉过小屁孩的肩膀,并且表示:
“你问我,我要问鬼啊。”
“轻...轻点啊姐姐!”小屁孩的左边耳朵被我拽住了,显然教育孩子我还是更习惯上手解决。
“三哥!”
“叫你爹都没用。”我也没用力拽,就是虚假一晃逗逗他。这下松开了,活动活动筋骨,双臂往后掰扯的时候居然能听到骨头咔嚓一声响。
展文逸给我递来一瓶水,拧开了盖子才给我。话确实对他七弟说的:“跟你说过了别惹你六姐,我都不敢惹她。”
这话怎么听着哪里怪怪的。
我懒得和展文逸计较,四周环绕了一圈倒是不见杏儿和桂英的身影,“杏儿呢?”
“让他们走的快一些先去南剑州探路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南剑州?”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微妙,我就是从后世的南剑州穿越过来的人,现在又回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南剑州。
展文逸接过我喝完的水壶,拿在手上,哦他的手生的可真好看又有女子肌肤的细腻,又隐隐透出青筋。
我看的多少有些心猿意马。
“顺利的话,今晚睡一夜明日就能到。不顺利的话,”展文逸顿了一下,严肃的表情让我以为前方发生了什么杀人毁尸的大事。
我不由得跟着凝重起来:“不顺利的话?”
“不顺利的话,”未料展文逸忽地笑了,两颗小虎牙笑得花枝乱颤:“明天下午就能到。”
死孩子!
我正欲给展文逸的后背来一巴掌,让学习一下怎么做人远远的就听见一阵急切的马蹄声响起。
那个点在我的视线里越放越大,马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紧接着从马上滚下来个人大喊着:“不好啦主子,”我一瞧这不是桂英吗?他这咋咋呼呼的性子和这个名字一点都不适配。
少年未完全张开的面庞上划过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桂英单膝跪在展文逸和我的身前,小屁孩从我俩脖颈线中间好奇的探出个脑袋。
“皇上要不行了!”
“哈?”“父皇怎么了?”
我和小屁孩几乎是同时下意识叫出声,只有展文逸在一旁淡淡的皱着眉毛不讲话。
我不禁抬头看他,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斟酌了一下有点小心:“那我们,要回去吗?”这毕竟还是他俩亲爹。
“不,”展文逸回的干脆,我捕捉到小屁孩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展文逸低眉看着小屁孩一眼:“回去也是一趟浑水,别掺和了。”
说罢他就招手带走了桂英,在不远处耳语着些什么。
我瞅准时机拉过小屁孩:“诶,”我靠近小屁孩的耳朵压低了声音:“不是我说,你哥是不是跟你爹也就是你父皇有什么呃不可告人的事情啊?”
“什么不可告人?”
“就是,呃就是那种,哦对,”我忽然想起来那个词叫啥,一拍手:“过节,芥蒂你懂吧?”
“诶。”小屁孩故作高深的摇摇头。
我跟着紧张,怎么了怎么了,他爹难道对展文逸干了什么畜生行径,不是吧不是吧。
小屁孩又是一口叹气,我照着他屁股就是一巴掌:“快点说别吊姐姐胃口。”
这一巴掌打的响亮,我绝对看见了桂英偷偷扭过来的好奇脑袋。
“我也不知道啊。”小屁孩撇撇嘴,揉着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