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谷雨,天气又渐渐地热了起来。
这日才错了午,北静王府后院里静悄悄的。
“琪儿格格来了!给格格请安”只听门外伺候的小丫头道。
“母妃”随着柔柔的一声,进来了一位大约七、八岁的小姑娘,后面跟着一个小丫头。
只见她一身淡绿色衣裙,腰里系着根淡黄色软罗裙带,皮肤白皙,墨染的双眉,挺直的鼻梁,大大的眼睛,一双明眸微微向上挑起,透着一股子英气。
来的正是那北静王府的琪儿格格。
北静王妃黛玉正在屋里拿了一本账册在翻看,瞧见琪儿进来,便微笑道:“琪儿,那个荷包可绣好了?”
琪儿先上来给黛玉请了安,又笑道:“琪儿只做了一半儿,想来讨母妃一个主意,那荷包上到底绣个什么花样儿好看呢?”
说着,从身后的小丫头手里拿过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来。
黛玉接过来看了看,只见荷包四周的花边儿已经打出来了,针脚细密,便眼含笑意赞道:“琪儿真是个手巧的,竟比母妃小时候做活儿还精细呢!”
“母妃真好口才,这一句不但夸奖了姐姐,连自己也一并赞了。”随着话儿,又走进来一个身穿粉蓝色箭袖的小公子,来的正是水家二公子之潇。
这之雨之潇兄弟如今已满七岁了。
两个人的性格脾气不同也就罢了,倒是两人的长相,说是双生子,却是大不相同。
大世子之雨长得剑眉大眼,颇似浩轩,而性格却像极了黛玉,安静下来,眉宇间总让人感觉有股子淡淡的忧愁。
这二公子之潇模样与黛玉再无二样,尤那腮边的两个小梨窝儿竟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性格却像浩轩,整日里看上去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
“偏你这么没规矩,进来也不让通禀一声。”看了门口伺候的丫头满脸委屈的样子,黛玉便知又是之潇不让丫头回禀的,便向着之潇笑骂道。
之潇展颜笑道:“如若先知会了母妃儿子要来,倒听不到母妃夸赞自己的话儿了。”
说完之潇抿着嘴儿那里偷乐,腮边显出两个小小梨窝,让人看上去淘气又调皮。
“潇儿就跟着你父王学吧!一点子正经都没有。”黛玉指着之潇嗔怪道。
“琪儿姐姐,这是你做的荷包?真好看,可是给我做的?”之潇瞅着黛玉手上的荷包笑嘻嘻道。
琪儿脸上带着笑,宠溺地看着弟弟道:“二弟想要,姐姐这个便做给你。你可想姐姐在荷包上绣个什么?”
“太好了,上次金姑姑给我绣的那个荷包前儿个被飞儿要走了,昨儿个似听母妃说,姐姐现下正学着绣荷包呢!才刚听母妃那么夸赞姐姐,想是姐姐的女红比姑姑的还强呢!便烦请姐姐给我绣一个比那个更好的。至于上面绣了什么,容我好好想想。”之潇见琪儿应了给他,便一通地恭维着姐姐。
琪儿听之潇如此夸赞,心中更加高兴,俩人便索性坐下为这荷包上的花样商议起来。
黛玉一旁瞧她们姐弟俩说得热闹,便笑道:“潇儿再说嘴,小心姑姑听到了往后不给你绣了。”
之潇满不在乎地笑道:“姑姑现在哥哥房里呢,哪里会听到。”
黛玉问道:“之雨又闷在房里做什么呢?整天也不出来走走。”
之潇笑答道:“哥哥成天价在屋里翻看李叔留下的医书,哪个能让他出门我才佩服。”
又低头想了一想道:“姑姑好像是给哥哥送什么草儿还是花儿,潇儿记不得了,反正是帮哥哥找的药材,说是能治祖母的病。”
黛玉听了,不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自几年前紫鹃离世,那蓝姨娘又去了北静王府家庙里削发出了家,一心向佛。
维儿经此一吓,疯病又重了起来,每日里胡言乱语,不吃不喝,总说有人要杀她。请了大夫来看,都道是无法医治。又拖了半年,竟也去了。
经了这几档子事儿,太妃未免心下郁闷。太妃身子原本就不太好,多年来一直说胁下疼痛,请了太医来也瞧不出个所以,只让静养,少生气。
因担心母妃病体,北静王无奈之下,前些日子便飞雁传书去南边找了李龙来,想是这几日就要回来了。
再说这大世子之雨,自小便迷上了医术,一个男孩子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屋里鼓捣些草药,倒像个女孩儿家。
近日瞧着祖母身子不好,便也学着医书上的止疼方法,弄了草药来自己熬制了,给太妃外敷。虽不治本,倒也些许能减轻点疼痛。
之潇虽不会医术,但因从小跟着父王练武,对人身上的脉络也知道些,便时常也帮着太妃按摩。
瞧着自己的两个孙子这么能干,又知道心疼人,太妃的心里是又骄傲又感动。
琪儿一旁瞧着黛玉在那里叹息,便站起身来,过来坐在黛玉身边,双手搂了黛玉柔柔道:“母妃莫要烦心,祖母的病会好起来的。”
黛玉听了用手抚了琪儿乌黑的头发道:“有琪儿这么知道心疼母妃,母妃倒觉心下安慰得很呢!”
众位,自紫鹃离世,那黛玉因可怜琪儿没有了娘,便将琪儿领了自己身边教养。
好几次黛玉想把琪儿认在自己名下,太妃却道:“琪儿没了娘,玉儿接过来认真教导便是,倒也不用偏认在名下,到哪里琪儿都是我北王府的格格,哪个也不能低看她。”
既然太妃这么说,黛玉也就罢了,只是平日里对琪儿倒是比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尽心,之雨之潇的饮食起居倒是大部分时间都由鸳鸯照管着。
是以,琪儿虽早早失去了亲娘,但有母妃黛玉的悉心教导和照顾,心里倒也没落下什么阴影来。
这些年的朝夕相处,娘俩个在一起倒是比别人更亲密些。
之潇手里拿了荷包跟过来,递与了琪儿,笑道:“何苦母妃与姐姐都这么烦恼,有了哥哥的神药,祖母的病就快好了。”
琪儿抬起身子,向之潇白了一眼道:“谁像你整天乐呵呵的,难道就没一点子烦心事儿吗?”
之潇笑道:“有哇,谁说我没有?昨儿个飞儿跟我玩儿,不知我怎么得罪他了,才去找他,竟爱搭不理的,我现在正是烦心得很呢!”
黛玉听了便道:“想来定是你又欺负小飞儿了,他比你小,你做哥哥的应该让着点他。你瞧雨儿何尝不是总让你?”
之潇听了黛玉教训,便收起嘻嘻哈哈的样子,正色道:“母妃,儿曾听父王说了,无论做什么事儿都越不过这个理字,所以,我水之潇做事是只认理不认人。飞儿错了,我当然要教训他,他还有什么不服气的?潇儿倒没说不理他,是他不理我呢!”
黛玉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便不紧不慢道:“那好,下次你做错事儿了,可别为自己辩解,直接吃罚便是了。”
之潇一听母亲这么说,便立刻缓了脸笑道:“当然要先分清楚谁对谁错,可不能错冤枉了人啊!”
琪儿一旁拍手笑道:“潇弟好不知羞,怕挨打便硬说出这些歪理儿来。”
黛玉也忍不住笑着用纤手轻轻点了一下之潇的额头,微笑道:“强词夺理。”
瞧着黛玉手中的账册,琪儿便向黛玉笑道:“母妃怎么不让雪雁姨姨来帮着些,也省得母妃过于操劳。”
黛玉笑道:“她那里又添了一个,况飞儿也是个淘气的,自己家里还忙不过来,还哪还有时间来帮我呢!”
之潇道:“我去叫了姑姑来帮母妃。”
黛玉摇摇头道:“每日里有你们两个小祖宗便让她忙个不停了。”
之潇挑起好看的双眉,辩解道:“都是哥哥总让姑姑帮他寻这找那的,满屋的丫头却一个也不使唤,倒累着姑姑。”
黛玉笑道:“潇儿知道姑姑的辛苦就好了,也算她平日里没白疼你们俩个。”
说完忽觉身边的琪儿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角,黛玉扭头看去,琪儿抬起明眸看着她道:“母妃,琪儿也知道您的辛苦,也想着早些长大能为您分担呢!”
黛玉听了琪儿的话,心下大为感动,逐揽了琪儿道:“母妃知道琪儿是个孝顺的孩子,都知道的……”
琪儿忍了涌上来的泪水,笑向之潇道:“既然你我现在还不能与母妃分忧,便不要在此防碍母妃做事了,走,我们去找雨儿去,瞧瞧他今儿个又弄出什么新药了。”
之潇也忙过来,姐弟二人向黛玉道了乏,便相携走了出去。
再说之雨的房中,鸳鸯正坐在桌前挑拣才挖来的药草,飞儿在一旁帮忙。之雨却在那里翻看着医书。
飞儿便是雪雁的儿子,今年六岁了。因雪雁婚后并没有从府中搬出去,所以飞儿到之雨这里非常方便。
除却上学,那飞儿是整日里跟在之雨之潇屁股后头,玩儿个不亦乐乎。
因昨儿个与之潇有些口角,而之潇又一定要让他认错,那飞儿也是个拧脾气,硬是不肯,下学后飞儿倔走了之潇便又找了雨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