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北静王浩轩正为自己想出来的主意鸣鸣自得,却说这一日贾府里却是闹翻了天。
这日清晨,贾母的贴身大丫头鸳鸯和琥珀,干净利落地伺候老太太梳洗完毕。传了早饭,又着人去请姑娘们来用饭。片刻,探春、惜春带着丫头过来给贾母请安,黛玉的丫头雪雁来回说姑娘胃口不太好,今儿不吃了,过一会儿再来给老太太请安。贾母关心道:“你姑娘身子骨弱,你们瞧着些,想吃什么用什么来我这里取。你回去跟你姑娘说:今天就不用过来了,待身子好些,再来陪我吧。”雪雁答应了去了。
一会儿,那邢王二夫人、李纨和凤姐也过来晨省,并站在一旁等着伺候。贾母吩咐探春、惜春坐下,二人待贾母坐下方也坐了,丫头们摆上了各位姑娘的的匙巾,媳妇婆子上了饭菜,众人正准备用饭。忽听门外有家人禀道:“宫里夏公公前来传元妃娘娘口谕!请老太太、太太前面去呢!”贾母唬得忙站起来,众人也都不知所措。
贾母带领邢王二夫来至外间客厅,只见凤藻宫元春那里的大太监夏公公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嘴里道:“给老太君贺喜了!听宣!”贾母与邢王二夫人等忙跪下。夏公公唱道:“凤藻宫贤德妃口谕:特将皇商薛舍人之孙女薛宝钗赐与吾弟贾宝玉为正室。定于明年二月十二为吉日。”唱完后,夏公公请贾母等众人起来,笑道:“老太君,娘娘的恩典,府里准备办喜事吧,时间可紧得很呢!”一旁王夫人听了眉开眼笑,忙吩咐下人打赏,夏公公接了银票满面笑容地去了。
贾母似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地站在那里,鸳鸯忙扶着老太太坐下。邢夫人一旁也面露惊讶,看了王夫人一眼,欲言又止。后面李纨与凤姐及探春、惜春都走了出来,站在那里,没有人说话,屋内一片寂静。
半晌儿,贾母看向王夫人道:“娘娘怎么会突然下此口谕?”王夫人心里有鬼,听问不禁面上一红,陪笑道:“媳妇也是才知道的,想是娘娘看那钗儿贤德稳重,模样又堪配宝玉,才下此口谕。”贾母提高声音道:“胡说,娘娘总不过见了宝丫头一面儿,怎知她如何贤德稳重,定是有人在娘娘面前进过一些言语。”王夫人满面飞红,低下头去,喏喏地不吭声了。
此时,贾母心中已似明镜一番,懊悔自己怎么没有早想到王夫人这一步棋。想府中上下谁不知宝玉和黛玉感情深厚,本想待黛玉孝期一过,及笄之后,自己一提,儿子与媳妇没有不依的。素日虽知王夫人不怎么喜欢黛玉,但凭自己一提,她也不能怎么样。这样,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孙辈结婚后,能继续承欢在自己膝下,也给自己心爱的女儿一个交待。没想到……想到这里,贾母心里面怒火冲天,却又无可奈何。这是娘娘下的懿旨,虽知必是王夫人做的手脚,却也更改不得。忽然,贾母眼前一黑,便要向前栽倒,幸亏旁边的鸳鸯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老太太,熙凤赶上来与鸳鸯一起把老太太搀扶到榻上躺下。
大家都慌了神,熙凤忙叫人请太医。贾母定了定神,摆手道:“不用请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说完又合上眼睛。邢王二夫人告了罪自回房去,李纨也带了探春、惜春回园,只凤姐坚持留下,与鸳鸯琥珀一起又把贾母搀扶到卧室,服侍老太太躺下。
贾母拉着熙凤的手,泪如雨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凤姐眼睛也潮湿了,抚着贾母的手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多注意身体才是。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事情难逐心愿呢!”又给贾母掖了掖被子,使了个眼色让鸳鸯和琥珀下去。贾母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聪明伶俐,是知道我的心事,想林丫头早早的没了父母,孤苦伶仃的,好在有我这个老婆子还能照顾她些。本想让她成了我的孙媳妇,况宝玉待她也好,谁知竟不成了。”说完又流下泪来。凤姐拿帕子给贾母拭了下泪水,说道:“我想问问老祖宗,可知太太并不待见林妹妹?”贾母瞪起双眼,道:“有我在,她能怎么?”凤姐笑问道:“说句大不敬的话,老祖宗听了可别生气。待老太太百年之后,那时若太太事事拿捏着林妹妹,宝玉性子软又不能去顶撞太太,您说林妹妹的日子可怎么过呀?”贾母听了半日没言语。凤姐又笑道:“林妹妹那般的模样,起不知能找个更好的呢?再过些时日,等办了宝玉的婚事,老太太再给林妹妹说个模样好的、性情也好的,保不住是妹妹的福呢!”贾母想了想道:“莫若我去趟宫里,找娘娘说说,你看怎么样?”凤姐小声道:“老祖宗,娘娘虽是您老人家一手带大的,可太太毕竟是她的亲娘。老太太想想,口谕已下来了,娘娘可能再为了老太太而去更改吗?”半晌,贾母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我只觉对不住林丫头,对不起我那早去了的女儿。”凤姐安慰道:“先别想那么多了,老太太先歇息一会儿吧,我去让鸳鸯拿一碗粥来,早上一点不吃可不行。”贾母摆摆手道:“我哪吃得下去,一顿不吃我老婆子也饿不死。你去吧,记住:先别让林丫头知道。她体弱,别再又病了。”凤姐道:“知道,老太太放心!”说完凤姐出来唤了鸳鸯,悄悄地又对鸳鸯耳语几句,便自忙她的去了。
虽说琢磨了许久,感觉凤姐说的也有道理,但贾母还是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到了晚间,便恹恹的,心里堵得很。凤姐忙着人让贾琏去请了太医院的王太医来,看了说是急火攻心,又郁气不散,言道:老人家年纪大了,往后多让她开心才是。逐开了几付散郁气的药,又嘱咐了两句,便在贾琏的陪同下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