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妥协了,因为元培最终还是站了出来。本来郝仁的母亲还坚持打自己儿子的人必须被开除,京昊的爸用尽了人脉关系,最后还是卡在了郝仁他妈这儿,她不松口,旁人也怕引火烧身。
在元培提供了足够的证据站出来后,学校也硬气多了。几个校领导挺直了腰板表示:“要开除这孩子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儿子的行为更恶劣,要开除一起开除好了!”于是郝仁方就软了下去。
有时候,不怕死也是要分情况的——不怕别人死,和自己本身不怕死,根本就是两码事,简直天壤之别。
学校以一人一个留校察看一年加全校通报批评的处分,把事情重拿轻放地解决了。元培因为确实不知情,还是此次事件中的真正受害者,并没有背任何处分,还被自己班主任勉励了一番:“专心写作,别影响了创作情绪。”
事情看似圆满解决了,几个人的生活也开始恢复正常,几日后,整件事情对他们的影响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就在人人都准备向前看,继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时候,有人的心,却开始扭曲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永远不要低估八卦的力量。在进修学校的师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郝仁的生活乱套了,打击接踵而来。首先是他现在的同桌,私底下多次找班主任要求调换座位不成后,竟然崩溃大哭,班主任也就不得不给她换了座位,但又没人愿意补上她的空位,于是郝仁就成了“孤家寡人”。
其他人诸如同班同学或同寝室友,对郝仁虽然避无可避,但也尽可能地敬而远之,不沾染。原因也很简单,我们大家肠子没那么多弯弯绕、心也不够脏,如何敢跟你打交道,谁知道我平时有没有不经意地得罪过你?
郝仁在崩溃边缘徘徊,之所以没有彻底垮掉,是因为他自以为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她还愿意接纳自己,只要她不给自己脸色看,那自己就没有输,就不算输!所有的这些就都不算什么,一群混混噩噩的两脚兽而已,自己不在乎!
十一班,商若水听说前门有人找自己,还以为是木恪。心想小恪子什么时候这么胆大妄为了?都敢让人从前门传话叫自己出去了。只是看到传话的同学表情怪怪的,商若水才停止胡思乱想,带着疑惑来到了前门。
等看清楚来人后,商若水一句废话都欠奉,直接扭头回后边自己座位了。最后一根“稻草”就此落下,骆驼死去,人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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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恪从来没有这么无所顾忌地打过一个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不惹事儿,不怕事儿。”其中“不惹事儿”在前,所以一般能忍的事情,绝对不会与人争强斗狠,更遑论直接全力出手,不计后果。
商若水从没有见到过如此暴怒状态下的木恪,不仅是她,京昊也没有。京昊和木恪之间虽然早已没有任何芥蒂,但是他一直自信,如果真的动手切磋,自己是打得过恪哥的。今天他的自信没有了。
郝仁已经完全不能动了,京昊担心出大问题,直接拿出手机打了急救,这时候早已顾不上什么校规校级了。倒不是他多担心郝仁,而是恪哥已经满十六岁,如果这小子真的被恪哥失手打的螺旋升天了,京昊替恪哥不值,如此而已。
商若水除了身上有些尘土外,最大的伤势其实脖子上的烫伤——癫狂状态下的郝仁四下寻来一个开着口的保温杯,里面是刚接好的开水,面目狰狞地朝着商若水脸上泼去。商若水本能地向后躲了一下,脸才幸免于难,脖子却遭了殃。
木恪其实和郝仁也就是前后脚来的十一班,来的时候正好目睹郝仁行凶的一幕。目眦欲裂的木恪没有任何的思考,只一腿、一拳,便让郝仁不省人事:一个低边腿扫倒郝仁,在他倒下的瞬间一拳砸在脑袋上,KO。
一切发生的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在京昊打电话的时候,木恪已经抱起商若水来到了楼下,一排水龙头正对着十七班,木恪吼道:“黄婷婷!拿个凳子出来!”
上课铃已经响了,这时候就算有人想凑热闹,大多也不敢直接跑出来,再说暴怒状态下的木恪,看着还是挺吓人的。坐在窗边的黄婷婷被木恪的吼声吓得一个激灵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待看清窗外的木恪和他怀里抱着的商若水后,二话不说拎起自己的凳子就跑出了教室。
商若水疼得已经眼中含泪,但为了不继续刺激木恪,一直忍着没哭出来,在木恪说出“一切有我,疼了就哭。”后,姑娘的眼泪才开始掉落。
木恪和黄婷婷一起,轮流用手捧着水龙头里的凉水洒向商若水的烫伤处,只是没几下姑娘的上衣就湿了一片,于是木恪让黄婷婷继续,自己去班里又拿出几张凳子,摆成一排,让商若水躺了上去,又找来一根软管,引出水流,对着商若水的脖子轻轻冲着。
救护车来得很快,医护人员看到躺着的商若水,迅速展开了治疗,木恪和黄婷婷退到一旁,不干扰他们的救治。待处理好商若水的伤势,其中一名医生问道:“不是说还有个昏迷的吗?人在哪?”
郝仁被抬上救护车之前就醒了,木恪的那一拳虽然重,但目的并不是要他命,所以没昏迷太久。但是他还是被救护车拉走了,一来医生还是担心可能会造成脑震荡,或者留下其他后遗症;二来更关键的原因是:他的左小腿腓骨骨折了,粉碎性。
木恪作为此次事件中的关键参与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救护车拉走的。自知这次的事件风波注定小不了,木恪在心理上已经在做着应对一切可能出现的情况的准备了。把商若水托付给同去的黄婷婷,木恪自觉进了教导处。
在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的来龙去脉之后,几个校领导和老师都异乎寻常的沉默。最后年级长出面,交代木恪先回去学习,其余的别想太多,木恪也就出来了。
木恪刚出来就碰到被传唤来的京昊,俩人相视一笑,京昊:“没事吧?”
木恪:“没事呀。”
京昊:“我得再‘进趟宫’。”
木恪:“我刚出来。”
两人这次笑出了声,京昊担心道:“恪哥,这次会不会冲动了些?”
木恪:“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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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中县教育体育局,某主管领导办公室,一妇人衣着极为简朴,脚上是一双手工布鞋,裤脚沾染的还有些泥点,像是干完农活,直接从地里过来的。
身为客人的她却对办公桌后面坐着的人指手画脚道:“你哥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被人打进医院里,连床都下不了。你要是管不着这事儿,也就算了,但现在这事儿就是你动动嘴皮的事,你还不管?”
桌子后的男人无奈道:“不是我不管,可这事儿明明是郝仁他有错在先的,你让我怎么管?如果不是年龄太小,他这次都是要直接坐牢的!”男人面对自己嫂子的无理三分闹,也有些火气。
女人:“那我管不着,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还想安心念书?美的他!上次那小子后台硬就算了,而且到底没伤筋动骨。这次这个,我是绝对不会忍了,你就说你管不管吧?”
男人:“我管不了!”
“郝义你个没良心的睁眼看看吧!你一撒手走了,不管我们娘俩了,现在你儿子被人打断了腿我们娘俩都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啊!郝义!现在你亲弟弟都不管他侄儿啊!怕给他丢脸,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进他办公室的门求他啊!郝义啊……”女人突然坐在地上哭诉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天大的冤屈。
“你到底想怎么样?”男人急道。
“开除!把打我仁儿的那个坏小子开除了!”
“要开除他你儿子也得被开除!”男人吓唬她道。
“开除就开除!”医院里,郝仁没有一丁点儿犹豫地对他妈说道。看他妈有些犹豫不决,郝仁继续诱导道:“妈,我的成绩你又不是不知道,本科压根儿就不用想,撑死了考个大专。我现在提前退学,还能直接报考个技校学门手艺,到时候一毕业,还是专科学历,咱其实不损失啥,我还能提前挣钱孝敬您。”
郝仁他妈被郝仁说的也有点动心了,自己儿子平时的成绩用“稀碎”形容毫不为过,之所以让它继续读,不就是想让他好歹混一个大专的文凭吗?现在既然退学也不影响他得文凭,那……
郝仁他妈明显被他说动了,但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你确定吗?别到时候没文凭就坏了。”
郝仁满口保证:“放心吧,肯定有!”
豫中三高在学校的信息公示栏发了一则通告,通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几句,大意如下:这俩货因为打架,严重违反校规校纪,经校D委研究决定,给予俩人开除处分。
被处分人姓名:木恪、郝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