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亮之前,有一段时间无日无月,是整日里天最黑的时候,姜未央就是那时候醒的。按了按有些微痛的头,慢慢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环顾四周,像是被浓墨掩盖,依稀辨得是在一个房间内,而谢臻对她也不算亏待,至少她身处在塌上,而不是某个阴森湿意弥漫的牢房或密室。
姜未央躺在床上,凝神思索着眼下的局面,想着红凌这会子有没有把事情办好,最后到底能不能扭转。
……
这样想着,天渐渐放亮,有人推门而入。姜未央抬头,入目是一袭锦衣垂落,称的这人珠圆玉润,脸上带着满是笑意的桃花眼,没有探究,没有算计,没有欲望。那眼神干净清澈的像是一汪泉。是沈圢,还是那副模样。
“小公主,我估摸着你怕是饿了,这会儿带些粥点来给你垫垫肚子,等午时了,我就谴着厨子给小公主送些珍味儿来。”
“不必了,就这些,可以了,多谢。”并未有多余的言语,姜未央下床,简单擦洗便开始慢慢吃起来。
“我以为,你会先试毒。”姜未央闻声看去,不是昨晚那身衣服,此时身着绣黑纹的暗紫色衣袍,腰间一条墨色腰带,更显得此人长身玉立,乌黑的发半束在后面,略微松散,有些许丝丝掉落,看起来,是比昨日少了些凌厉,多了些舒散。或许是清晨的阳光温柔,或许是早上的温度不很烦闷。姜未央竟一直这样看着谢臻,直至他走入眼前,带着玩味笑意满满的声音传来“不好,姜炽的妹妹傻在我这里了。”
短暂的出神略微让姜未央感到难堪,镇定的低头缓缓的端起粥食,入口前,淡淡回道“缙亲王是要做黄雀的人,所以你不会。”
谢臻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虽说昨晚早已知晓此人不似寻常女子一般,但偶尔还是会显露出几分生动的神态,今日这端庄稳重的模样,倒像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稳若泰山的掌舵人。唇角微勾,随意在她对面坐下,道“三日。”
姜未央持着汤匙的手微顿,抬眼看向谢臻,微微一笑道:“缙亲王深谋远虑,看来我父皇的生日宴也在您的棋局之中。”
谢臻爽朗一笑,随手拿起茶壶,沏了一杯茶缓缓推向对面。“这南楚的天下,有你这样的公主确实不错。”
大约有半刻钟,未曾有人言语。谢臻一手搭在桌上,摩挲着另一只手上的玉扳指,垂眸思索着。就连一向吵闹聒噪的沈圢也安静的立在一旁,房间内只有偶尔响起的细碎的汤匙与玉碗的碰撞声。
良久,少女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三天,我需要出门一次。”
“我说丫头,你知道什么叫囚禁吗?”谢臻站起身,背手而立,垂眼看了看姜未央,阔步向门口,边走边道:“这三天,吃喝随你,出门,别想。”
目送着谢臻走远,一直在身旁从未出声的沈圢,低下身子对着姜未央悄悄说道:“谢老大就是这样子的,不过没关系,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吩咐大厨给你做,这样好看的女孩子,可千万不能饿着了,我会心疼的。”
姜未央略微皱眉,斜眼睥睨道:“沈公子还请自重。”
沈圢随即精神抖擞,心道这神态怎的就威严了个十成十。随即打马虎道:“哈哈,小公主别见怪,我就想着你是贵客,可不能饿着。”
“你,很怕缙亲王?”姜未央做出请的姿势,让沈圢坐在谢臻刚刚的位置上。沈圢也不拘束,便揭袍而坐。捏起桌上的糕点,塞进嘴里含糊到:“谢大哥向来如此,我都习惯了。”
“为什么叫他大哥?”
“当然是因为他在我们几个中排行老大了,父辈们交情好,就这么叫着习惯了。”
“哦?父辈?”
沈圢脸色一白,立刻岔开话题“这时候也不早了,小公主你午食想吃什么,我这会吩咐厨房去买食材去。”
“不必过于奢侈,随意就行。”
沈圢立即蹦起身来,一溜烟跑掉,口中的话越来越模糊:“小公主,你好好休息,午食我再派人送过来……”
一切回归安静,姜未央开始细细打量这个屋子。夏日的树木茂盛,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穿过镂空的门窗花纹,在地上显出斑驳的影子。四周墙壁上挂着水墨画,一幅一幅皆是名家大作。熏香一直燃着,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房屋内。整个布局简单但不失高雅,每一件物品的摆放都极为考究,单是刚刚正对门口的吃饭的这一套桌椅也是上好的降香黄檀,是比南楚地域更广袤,南北跨度更大的大华国的最南部才拥有的稀世珍材,一小块方且价值不菲,这整整一套桌椅皆是,则更显得主人身份显赫,财富不凡。屋内的摆件也不乏奇珍异宝,一圈扫下来,姜未央不免震惊。这客房的摆件尚且如此,不难料想,此人丝毫不亚于皇室的财力。功高盖主还如此外露,这天下也就这大名鼎鼎的缙亲王一人才敢如此。最让姜未央感到不安的,是刚刚沈圢的话:父辈关系好,兄弟中排行老大。姜未央不是没有了解过谢臻的历史,但从十五岁比武扬名开始至今,也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兄弟,也并未见他与何人私交甚好,自来都是独来独往,不拘一格,放荡不羁。今日这说法,不得不让人疑心?心中盘算着出去让红凌再调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