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外小客栈,挂着朱红色旗帜,门前的灯笼已点了起来,在微黄的暮色里散发着朦胧的光亮。
大门洞开,靠门的小桌前,坐着两名男子,面前一碟茴香豆,两个却没人去取用的。
年轻些的男人猿臂蜂腰,一对剑眉乌黑,似要飞入鬓角,端的是个美男子。他身边年纪稍大的中年汉子,却形容粗狂,身材高大,健硕非常。
这两人齐齐看着城门前的哨卡和马路,直到那边传来吱呀吱呀关上城门的声音,才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那年轻点的男子道:“师父,明日便是比武的时候了,可是咱们还没等到杨家的人,不晓得云千他们在家可还一切顺利。”
粗狂汉子答道:“云千可以的。我只担心灵儿,她若是晓得了杨家的事儿,也不知会给气成什么样子。哎……但愿杨家没事儿吧,我越等下去,越觉得心惊肉跳。”
这两人正是叶豪飞和蒋云化师徒两个,他们快马加鞭,一路在沿途询问,却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晓得杨家一定是乔装打扮,然后才去的京城。
而往京城的车马向来非常多,其中不乏有女眷在里面,若是一辆辆的打开车帘看,太不实际了。
最后还是蒋云化出了主意。因为平民进城,必须在北门入,然后在这里检查通关文书,并且缴费,他们若是在北门附近住下,定能等到杨家的人。
叶豪飞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如此,和蒋云化快马加鞭到了京城北门外的一处小客栈住下来守株待兔。
虽然说因为杨家人乔装打扮,让叶豪飞不能寻找到,但是他心中却并未有太大的埋怨,因为叶豪飞找不到,也代表着临池县县令派出的人,也不容易找到他们。
被叶豪飞找到,顶多只是两家面子上难看点,却没什么大碍,若是杨打铁夫妇脸色能厚一点,以后两家照样和以前一样相处,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若是被县令派出来的功夫好手找到,可就麻烦了。恐怕那边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都是有可能的。
反正当初是你们自家人跑出来临池县城的,路上遇到强贼,只能说运气不好罢了。
叶豪飞现在反倒祈祷着杨家人能够乔装打扮的再离谱点才好。
慢慢的,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客栈里面的小二探头道:“两位爷今天还住下呢?晚上吃点什么好?”
这家店虽然也能够住宿,但大部分的顾客都是临时吃饭的。因为京城就在跟前,要进去的大部分都有亲戚在,要不进去,就回家了,哪有刚出了城门就寻下脚地方的。所以叶豪飞和蒋云化两个算是反常的。
叶豪飞道:“来两大碗面,再切点猪肝和羊肉。”小二应了一声,便去厨房忙活了。
饭菜还未上来,只见远远的过来一辆马车,马车不大,顶多只能坐下三个人的样子,瞧着十分的朴素,门前还挂着冬天才用的厚重棉帘子,不晓得是不是这家人从冬天起赶路,到现在才到。
那前头坐着的赶马车的人,脸色焦黄,身形瘦小,到了客栈门前,对里面的人道:“少爷太太们,前面城门关了,这边有家客栈,可是在这里住一晚?或是进些热汤水?”
那里面传来一个男音道:“不必,你去买些干粮,递进来就好。”
那蜡黄脸的瘦弱男子点点头,显然已经很习惯这样了,跑到了店里面喊了几声小二,买上七八个馒头便走了。
叶豪飞看着这男子,心里有些怪异,却不敢上前搭话。因越到了京城附近,各色人等就混杂的厉害,那些怪人们,是惹不得的。
那黄脸男子将馒头隔着车帘送进去,自己留下来一个,在外面啃食着,没多久,叶豪飞和蒋云化的肉食和面便端了上来,
因为两人住了有两天,这客栈的掌柜和他也熟悉了,加上这会儿没有别的客人,所以做的就精细很多,羊肉选了半肥不瘦的,在笼屉里蒸了片刻,光是看着就十分有食欲,上面又浇了一大勺调好的蒜汁,远远的香气扑鼻。
那黄脸汉子吃着馒头,眼睛不停的看向店里面叶豪飞他们的桌子,显然是馋得很了。
他这边流着口水,只将自己手里的冷硬馒头当成是肉团子,闭着眼往下吃,车里面却忽然传来一个细细的女声:“不然叫店里煮了面端进来吧。你也吃上点。反正今晚上是见不到人的。”
里面一个含含糊糊的男声答道:“便是你们两个吃吧,我是个男人,不碍的。”说完后,那男的又交代赶车的人,去店里叫上两碗肉面来。
那低矮瘦的汉子道:“少爷太太们,我身上你们留的钱不多了,恐怕不够呢。”里面嗯了一声:“我这就再给你。”
这边叶豪飞和蒋云化风卷残云般将桌上东西吃完,就要回去歇息,那边刚好车帘子掀开,露出一条小缝来,一双粗大的手伸出来,往外递了一把铜钱。
那汉子却不立刻去接,而是盯着那铜钱拿眼数了数,终于道:“我方才看见价钱,这些只够一碗的。京城的饭菜,可不比外地里便宜。”
里面的人显然是有些羞恼,便有那女声道:“一碗便一碗,叫店里多放点肉。”
那手的主人抖了抖腕子,示意赶车的快点把钱收走,显然是心情激动,动作大了点,那车帘就掀的开些,把车厢里的情况往外露了一下。
只见里面打头是两个青巾包头的妇人坐着,前面那个粗壮难看的,只露出双眼睛来,精光闪闪,眉毛粗浓,瞧着就凶地紧;后面那个却稍微温婉些,但身形较胖。
这两人后面,一个年轻相公双手搁在膝盖,软绵绵的靠在车厢上,无精打采的样子,但两只眼睛却十分有神采,灼灼的看向一瞬间帘子外露出的世界,努力的瞪大眼想要辨认什么。
黄瘦的汉子显然是对里面的情况见怪不怪,得了钱,就走了进去。里面粗壮的妇人隔着帘子缝看人走远了,才拍拍身后的清秀公子,安慰道:“你别急。这就要到了你姐姐家。若是这件事成了,你姐夫飞黄腾达,咱们家也要好过了。这些日子,可是委屈你了。”
这妇人一开口,居然是男子的嗓音。那年轻的公子一双秀丽的眼睛看向妇人,摇了摇头。眨巴着眼睛,竟然留下来两行泪水。
胖妇人看了,埋怨道:“你又惹她流泪。何苦来哉,便忍着不说话就是,别给外面人识破了。今天的药丸子可还在,等会儿就着汤水,给她吃了吧。”
听了胖妇人的话,清秀公子的眼泪涌现的更多,一双美目满是哀求的看向妇人。身子也左右摇晃着,看起来却没什么力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