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菲儿看了下手机，已经九点半了，他应该是不会来了。
“不用等他了。有什么你说吧。”菲儿的耐心向来不好。
对面的女子朱唇轻启，似乎非常难为情：“你知道的，我也年纪不小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菲儿暗自好笑，你年纪不小了所以就当小三当得心安理得吗？然而懒得费口舌与她争辩，只问，“所以呢？”
朱唇女子似乎没想到她如此干脆，准备了半天的演讲词都没用上，只犹豫着，吐出几个字来：“所以……我……我……”
“要人还是要钱？”
“要人！我们两个是真爱！”
“那我要钱！”
朱唇女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啊？”
“我要钱。”菲儿怕她没听清，又强调了一遍。
朱唇女子没想到剧情会如此发展，又一时抓不到剧本，连个救场的也没有，只下意识重复着：“要钱要钱……”
“别怕，我不会敲诈，两块就够了。”
“两块，啊，两块，为什么是两块？”
“没有零钱？那你扫我吧。微信你用的吧？”菲儿说着把手机递了过去。
朱唇女子犹豫着，实在不知道这个脑子不正常的“正室”要干嘛。犹犹豫豫扫了，菲儿不忘提醒她：“两块啊，你别转多了。”
“好啦，收到啦！那我走啦！晚了赶不上车了。”
朱唇女子急着喊：“哎，哎……”
菲儿转身，朱唇女子却又说不出话来。菲儿恍然大悟：“哦，差点忘了，瞧我这猪脑子！”说着把书包从背上抓过来，把一个文件夹递过去，“我签过了。你放心吧。”
出商场的时候，曾经的丈夫，现在的前夫正匆匆赶来。菲儿本想低头走过，然而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熟悉的身影，毕竟还是不舍，心头一痛，泪突然就要出来。就那一眼，前夫也注意到了她。
“菲儿！对不起，我来晚了，一出公司就往这边赶的。”
菲儿笑了：“不晚，人家等着你呢。快去吧。”
前夫看了看她：“你怎么把这么旧的裙子又穿起来了？还有这包……”
“俗话说，人不如新，衣不如旧嘛！我走了，要赶车的。”
“哎，哎……”
“别“哎”啦，签过啦。你签你自己的吧！”
“我的意思是我送你啊……”
贾木来到楼上，米小小正拿着手机发语音微信。看他过来，米小小跳起来：“她签了，她签了。这几天她一直没反应，我以为她会跟我闹得鱼死网破。不过她真的好可怕。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天哪，太可怕了！”
贾木有点出神：“她一个离了婚的中年妇女，悲伤还来不及，能有什么可怕？”
米小小撅着嘴：“喂，你心疼啦？什么悲伤的离婚妇女，她高兴着呢，还问我要人要钱，我当然说要人了，哪像她那么功利，竟然还要钱！”
“要钱？”他心里一慌。他的钱都通过信托管理，按理说菲儿和米小小都是沾不到这些钱的。
米小小说：“是啊！她和我要了两块钱。”
“为什么是两块钱？”
“我也问啦，忘了她怎么说的了。跟这样的人相处真的是太累了！你离开她真的是今生今世最正确的选择了！”
贾木一身疲倦，也不想理会米小小的啰嗦。
“走吧，也挺晚的了。”
“你开车了吗？”
“开了。这边堵得厉害。我停得有点远。咱们走过去。”
从西单出来，走过繁华的商厦，是沿街的一排小铺。质量和价格自然都降了几个等级，然而人气依然很旺。米小小撅着嘴：“怎么停那么远啊！腿都要走断了。”
贾木这才注意到米小小的两条大长腿在春寒中瑟瑟发抖：“天这么冷，也不多穿点。”
“我又不是中年妇女，穿那么老长的裙子。”
贾木又想到刚才遇见菲儿的情景。想起她穿着旧了的裙子，瘦削的苍白的脸。米小小似乎很喜欢含沙射影贬低菲儿，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好的坏的，他不喜欢听米小小说起菲儿，就像心疼一个被欺负了的小孩，就像菲儿还一直在他的生命中。
两元两元，全场两元！
清仓甩卖，最后两天！
两元两元，全场两元！
小喇叭起劲儿地宣传着自己的小店，日复一日地吵嚷着“最后两天”。“两元两元，全场两元！”菲儿把自己卖给了米小小！并且只卖了两元！贾木心里升起一阵怒火，拉着米小小朝前大步走去。
菲儿一路狂奔，回到公寓已接近半夜了。只见江夏和苏墨哭作一团，旁边啤酒红酒放了一地。见她进来，苏墨忙站起身来：“菲儿，你那边怎么样？”
菲儿鼻子一酸，抹了把眼泪，拿过酒来，笑着说，“来，一起喝！”
苏墨忙躲开来，也把菲儿的酒杯抢下：“菲儿，你别难过了。我陪着你。酒真的不解什么愁。江夏也没怎么喝，虚张声势的。”
“我们俩是真爱！”菲儿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苏墨可以想象一个第三者会说出什么话来，搂着菲儿的肩膀，轻轻说：“都过去了。你出门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要重新开始，过新的日子。”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重新开始不了……”菲儿的头发被泪水沾在脸上，脸已经瘦得只剩了下巴。
江夏也过来抱着她：“是不是因为你没生儿子？下回记得，一定要生儿子！”江夏一把鼻涕一把泪，眼睛肿得快要看不见了。
“江夏这是怎么了？”
苏墨叹口气：“拖了两年，最终还是离婚了。她婆婆说张家一定要生儿子，只有再娶才能再生。”
菲儿实在气不过：“大不了交罚款呗！犯不着为了生二胎就离婚吧！”
江夏借着酒疯，大笑：“我们家张先生又不是你们家贾先生，哪有钱交罚款啊！你说说你，菲儿，你们家又不缺钱，怎么不多生几个呢？”
菲儿瞪她一眼：“再娶再生他们张家也不见得就能生儿子。”
江夏呜呜哭着，也不知道是气菲儿的话，还是气婆家的人，还是气她自己没生出儿子。
菲儿暂时过了情绪的低谷，缓过一些精神来：“你们随便喝，今晚就住我这儿。我已经请好明天的假了。你们也请假算了。”
江夏说：“我妹妹来接我和彤彤了。明天晚上我们就坐火车回老家了。”
菲儿高兴起来：“那就更好了！咱们就睡到明天中午。苏墨，你不用干坐那儿等着照顾我们。一起喝啊！”
苏墨又挡下菲儿递过来的酒：“我不喝，我真的不能喝。”
菲儿又劝：“喝吧，你撒酒疯庄思宇也看不见！”
“不行，真的不行。”
“有事儿！从实招来！”菲儿突然严肃起来，准备诈她一诈。
“我怀孕了。”苏墨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菲儿和江夏呆愣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怀孕了。”苏墨又说了一遍，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那赶快把庄思宇那小子叫回来跟你结婚啊！”
“我下个月去美国找他。”苏墨哭泣得停不下来。
菲儿急了：“你去美国？北京遇见西雅图？你大着肚子被海关查住了怎么办？”
“我签下了陪读签证。”
“你就那点工资，庄思宇还在念书，你去美国怎么生活？”
“申请到保险的话，生孩子应该花不了多少。别的方面节省一点也就过来了。”
“让你说的，跟在手机上养了个“蛙”一样。”
江夏问：“做产检了吗？是男是女？”
“做过了，没告诉性别。”
“希望是个男孩啊，这样你和思宇就能长长久久了。”
苏墨听着不太舒服，但是看着江夏彷徨无措的脸，也不忍心再与她争辩什么。
菲儿把酒瓶酒杯都收了起来，又责怪苏墨：“也不早说，还跟你在这儿哭，还拉你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