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思宇公司的人陆陆续续来了。郑马克先到,带了一个大礼盒过来,里面全是新生儿用品,土豪本质毕露。马克走了以后,苔丝带着男朋友一起来了。思宇和苏墨都不知道苔丝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不过两个人看着很甜蜜。苔丝也借着机会教育男朋友女人生孩子是多么不容易。苔丝做了好几份“月子餐”,什么西红柿炖猪肝啦,乌鸡山药汤啦,说是网上查的做法,好吃不好吃她自己也没尝。苏墨打开尝了尝,味道十分不错,于是连声道谢。苔丝受到表扬,便心满意足地走了。苏墨心中感动,没想到苔丝看似没心没肺、没轻没重,心地却如此善良。
苔丝和男朋友前脚刚走,安娜后脚便来了。听说医院不提供家属的饭还给思宇带了便当。为了今天来看苏墨和宝宝,她放弃了一场华人歌唱比赛晋级的机会,苏墨听了觉得十分惋惜,安娜却说歌唱比赛算什么。
思宇又不失时机地讲了一遍自己如何无师自通掌握了生产秘诀然后传授给苏墨,既而苏墨才顺利生下宝宝的经过。
“小黑土你是不是听了一百遍了?”安娜问苏墨。
苏墨连连点头:“绝对有一百遍。而且每次版本都不一样……”
还没等苏墨说完,思宇又开始讲自己如何剪断脐带:“那脐带看着细细的,其实还挺有韧性的,我第一下都没敢剪,后来鼓足勇气才剪了下去。剪的时候我心都揪起来了……”
苏墨对安娜说:“他就这么对着手机复读了一上午,又跟马克苔丝他们说了一下午……”
思宇接着说:“最开始宝宝都没哭,护士说一定要哭才好,后来宝宝就大哭,哭得停不下来,我说这可怎么办,医生说就是得哭。那我哪儿受得了啊?这一天,她一哭我就抱着她,你看,我一抱她就不哭了……”
安娜大笑:“庄院长,你这回真的得进院去了,看起来你大脑受刺激了……”
苏墨也笑:“你还没见他给宝宝拍照呢,一会儿拍一张,估计手机空间都不够了……”
正说着,护士过来说哺乳课就要开始了,上午已经帮苏墨注册好,问她还去不去。苏墨正担心宝宝吃不好,连忙说现在就去,说着便从床上下来,蹒跚着往门口走去。思宇把宝宝放进小车里,推着小车、抱着枕头送苏墨去教室。
思宇回到房间,发现安娜还在,连忙道歉,说一时忙晕了,没顾上招呼她。
安娜说:“没关系啊,你也怪累的。昨天很辛苦吧?”
“是啊,感觉好久没合眼了。还是很难想象啊,我竟然是当爸爸的人了。”
“我也挺难想象的。一般你我这个年纪的人都还没有对象呢。”
“哎,其实也不小了。我们这代人吧,就是每天事业事业的,好像自己能干多大事业一样,最后事业没干成,生孩子也晚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最好。等孩子大了,我还没老,能跟孩子一起弹个吉他打个球。”
“可以拜我为师学唱歌——生之前我就觉得会是女儿呢。生女当如安娜孟,果然没错吧。”
思宇忙说:“惭愧惭愧,岂敢岂敢。”
“你听没听过一种说法,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哎,或许下辈子安娜孟会变成你的女儿呢!”
思宇尴尬地笑着:“折煞我也,折煞我也!”
“你紧张什么?我可不想被你接生出来!我以前听说过很多例子,有丈夫去陪产结果晕倒在产房的,也有吓得从此性无能的。但愿你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思宇还是尴尬地笑:“这你也知道?老大果然是老大……”
“对啦,我最近要回国了,如果赶不上宝宝过满月,我就以后再补上吧。”
“你要回国了?回去做什么?”
“去见我前男友和他现女友。”
“这也太尴尬了……”
“要不你骂醒我?”
思宇忙说:“那我怎么敢?总之我觉得两个人一旦分了手,最好别再见面,再见面就剪不断理还乱了……”
“说得你分过手一样。”
思宇却坦诚说:“是啊,我跟我前女友分手之后就再没联系过。”
安娜觉得意外:“所以小黑土不是你的初恋?”
思宇尴尬道:“不完全是吧……”
“你初恋是谁?”
“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远得都记不清了。”
“说说呗。”
“就高中同学。毕业以后在一起,不过没多久,到了大学就分了。”
“让我想想啊……那你分手的时候就是认识小黑土的时候?你是不是见异思迁了?”
“不算吧。我是分手以后才开始喜欢小黑土的。”
“现在你当然这样说了。当初还指不定怎么为了新欢抛弃旧爱呢。”
“老大你也太毒舌了。高中生懂什么啊?稍微有点暧昧就以为是爱情了,到了大学不在一个地方,感情自然就淡了。”
“你初恋啥样?跟小黑土一个类型吗?”
“说实话真记不清了。高中不都穿校服吗?男生女生长一个样子。同桌俩人借半块橡皮、抄个笔记都能感动很久。也看不出什么个性来。现在变成什么样子,我还真不知道。但是我能想象小黑土高中时候的样子:肯定是背啊、写啊,每次考试都很紧张,分数低一点就哭鼻子那种。”
“那你呢?你高中什么样子呢?”
“我呀?还是现在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呗!那个时候就超不想学习,觉得太不自由了,我去找别人玩,别人不想跟我玩,就算想跟我玩,也被家长拦回去了,我成了“家长最讨厌的同学”。”
安娜大笑:“院长你配得上这个称号。因为现在只要你在,我的工作效率就特别低。”
“这锅我可不背啊!我跟小黑土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她的效率就很高呢?怎么她就年年评“三好”还保送读研了呢?”
安娜却不屑:“说明人家懂得克制自己的感情啊,才不像你,为了感情不顾一切,被人家吃得死死的。”
“不对,说反了,她现在有了宝宝,就被我拴住了,是她被我吃得死死的!”
安娜又不屑:“瞧你这样子!这要是让你母上大人听见了,保准骂你没出息……”
哺乳课上,宝宝们都很乖,一个个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妈妈的怀抱里,只有苏墨的宝宝不老实,一会儿哭一下,一会儿哭一下,最后干脆大哭起来。好不容易挨到下课,苏墨终于松了口气。护士们又把新妈妈和新宝宝们送回各自的房间。
护士把苏墨扶到床边,苏墨道谢再三,又让思宇把护士送到门口。
苏墨没想到一个小时过去了,安娜竟然还没走。进来时又听见两人谈笑风生,心里十分不快。如果放在以前,她可能会冷着脸不理思宇,如果是以后,她可能会恶狠狠说句“怎么还不送客”,可是现在,她只虚弱地对思宇说:“给宝宝换个尿不湿,好像拉了,一直哭,我得去换个冰袋敷上。”然后就蹒跚着挪进浴室清洗伤口,又敷上新的冰袋。
出来的时候,安娜正站在思宇旁边看他换尿不湿。安娜的手似乎弄脏了,于是要去浴室洗手,苏墨劝阻说:“浴室里面全是血,我不好意思让你看见,你就在外边的洗手池洗吧。”
安娜便没有进浴室,只在苏墨床边的洗手池洗了手。看苏墨把宝宝抱在怀里准备喂奶,安娜便知趣地说要走。苏墨对思宇说:“我动不了,你去送送安娜吧。”
思宇回来的时候,小宝宝已经在苏墨怀里睡着了。思宇搂着苏墨的肩膀,看着小小一团的宝宝,柔声说:“你看看,宝宝酒足饭饱,睡着了。”
苏墨没有抬头,只说:“浴室弄脏了,你请人过来打扫一下吧。”
思宇把清洁人员找来,又把熟睡的宝宝放回小车。苏墨也很快睡着了。思宇亲了亲苏墨的额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熟睡的母女二人,不自觉地微笑着。
苏墨第一次知道原来生气也是如此花力气的事情——
浑身疼痛之下,竟然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她背朝思宇躺着,一动不动。
晚上的时候,护工送晚餐过来,思宇赶紧示意她小声一点,护工心领神会,把餐盘放下,轻轻道声晚安便走了。
医院不允许家属留宿,到点只能回家。思宇怕苏墨错过饭点,只好把苏墨叫起来。苏墨起来吃了饭,又叫思宇快回家。思宇不想回去,苏墨说:“天都黑了,外面又冷,再不回去只怕雪又下大了。”思宇只得起身。
临走的时候,思宇想亲苏墨一下再回家,苏墨却说自己要继续睡了——头一低恰恰躲开了思宇。
思宇迎着夜色出了医院的大门,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雪花飞舞着落在脸上,仿佛泪水一般。他的猜想没错,他再也不是苏墨的最爱了,他失宠了,苏墨的心全部都属于宝宝了,她再也不会关心他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