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好了入职单子，小张吩咐她明天直接到顶楼的总监室报道。白江没有说什么，径自走出了星月大厦。她心里非常的乱，需要好好的静一静。
然而他刚刚走出星月大门，就看到顾至夏的车停在门口，摇下的车窗里透出他幽白的脸，看到她走近，只说了两个字，“上车。”
白江还在挣扎，顾至夏却忽然从车上下来了，一把拉开车门，固执的看着她，“你可以选择让全公司的人都看到。”
白江眸光一闪，飞快的钻进了车内。她现在已经够是非多的了，不想再多上一条。
顾至夏将车子开出去一段，白江终于忍不住，“顾至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顾至夏没有转头看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不想背起自己的承诺而已。”
白江一愣，没有明白他的话，“这个和你的承诺又有什么关系？”
顾至夏转头，眼神很深邃，又是那种白江看不透彻的眼神了，“就算颠倒整个世界，也要摆正你的倒影。白江，你不笨，你其实……比谁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白江低下头去，“我不明白。”
“白江，若是整个世界都颠倒了黑与白，那么我宁愿将所有的平衡纳入指掌，然后重新将辜负你的世界恢复平衡。”顾至夏缓缓说下去，“我不管你是真的不知道也好，还是装作不知道也罢，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顾至夏说出来的话，是不会食言的。”
白江心中一颤，嗓子发酸，硬生生别开头去，“其实你不需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顾至夏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是从什么时候起呢，那个总是带着几分孤傲的顾至夏，变成了如今这般隐忍模样。忽然觉得很难过，白江深呼一口气才将堵在心口的那一团雾气散开。
一路上没有谁在说话，顾至夏将她送到大院儿门口，“记得，明天上班的时间。”
白江应了一声知道了，转身朝里走，他还停在原地，没有走动的意思。终于她开口，“要不要进来坐坐。”
“好。”像是就在等她这句话，顾至夏已经成车上下来了，跟在白江身后朝里走去，大院儿里的人直觉的顾至夏瞧着眼熟，并没有将他和六年前的那个少年联系在一起。
白江忽然转头看他，“快中午饭了吧，陪我去菜场吧。”
顾至夏眼神一温，微微眯起眼睛来，“好。”
大院儿里的一切似乎都还没有变，但是如果看得仔细就会发现不知不觉之间，就算变化再小，也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就像白江，她看上去还是曾经的那个白江，可是xing格似乎变了许多。
顾至夏的眼神一直温和的落在白江身上，白江忙着买菜付钱，等到双手不好拿了，直接塞到顾至夏手中，那一瞬间，顾至夏似乎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们之间从未分开过，那六年的时光，不过是蜻蜓点水的一霎时罢了。
回到家中，白江套了个围裙，洗洗手开始做饭，“不好意思了，请上司吃的第一顿饭就是自己做的。”
顾至夏有些发愣，唇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意，“谁做的并不重要，只要是你做的就好。”
白江笑了笑，“其实我发现，做朋友，也很好啊。”
忽略掉心里的那丝疼痛，她知道的清楚，男女主见的友情，可是可不可以让她自私一下。
“我从没有当你是我朋友。”顾至夏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冷嘲，“你白江，哪一点配得上我朋友的身份？”
白江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原来连这样都是奢望啊，罢了罢了，白江安慰自己，既然无可奈何的成为他的助理，无法当做恋人，无法成为朋友，那么就只是上司和下属之间，也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一颗硕大的泪珠子毫无预兆的从眼底低落，她手中正在洗菜，也不知道这泪水渗入叶子之中，能否留在他心中呢。她无法做到，她不知道顾至夏是怎么做到的，几乎在一瞬之间，将那些关心和爱全部收回，可是她做不到啊，午夜梦回的时候，心里真的很难过。
他却可以做到风轻云淡的出现在她身边，无声的帮她做了很多事情，无声的在她心里漾起涟漪来，他却一点都不受干扰似的。
难道……真的可以说不爱就不爱么？
“教教我。”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手泡在水中，菜叶碧绿，她的指尖就尤其的白，“到底怎样，才能成为你那个样子。”
顾至夏眼神一缩，看着她的背影，读不出任何情绪来。
“怎么才能说不爱就不爱，怎么才能说放手就放手，怎么才能做到，就算是看到了也能当做看不到。”白江轻轻喃喃，“你这样，是怎么做到的呢？”
“将自己的存在完全否定。”顾至夏的声音悠悠道来，“假装那些都不存在，其实心里难过到极点，就再也不会感觉得到了。”
白江手下一顿，“这样么？我懂了。”
抬起手臂，一下从眼角擦过，努力挤出一个笑来，“顾至夏。”
“恩？”
“没什么，只是想这样喊你一声。”
顾至夏靠在门边，看着她极力忍着双肩的颤动，心里不是不难过的。怎么可能真的说不爱就不爱，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呢？
苦笑一声，如果真的可以，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借着星月危机的机会接近她，是的，说他自私也好，卑鄙也罢，他顾至夏，从未想过要放手。
那句承诺，他从未忘记过，不想忘记也不能忘记。
那一日接到ＣＫ告诉他，白江并不好的消息，他将自己藏在阴影之中跟着她，后来在医院看着她那么隐忍着难过的样子，忍不住就出现了，忍不住……就抱着她了。
其实，是私心的吧，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站在她身边的机会。
顾至夏苦笑了又苦笑，从七年前开始，他就中了一种名为白江的毒，至今无可救药。他陷得太深太深，已经无法抽身了。
好像这一辈子一定要和她在一起之外，已经再也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让他感觉到幸福了。
ＣＫ说他这样的爱使麻木的，是不真实的，完全没有实感，来的莫名其妙没有依托。他自己多么希望是那样，那样就不至于到今天都放不了手。
从一开始就为她觉得心疼的心，到现在都没有停止跳动——所以怎么能放手呢？
“纳白江。”他声音无限温柔，“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多久呢？”
终于再也装不下去了，白江低下头去，脸上已经泪湿了一片。走到她身边，伸出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然后正视她的脸，低低喃喃，“还要自己难过多久，还要让我难过多久？”
白江唇边扯出一个惨然的笑，“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你知道吗顾至夏，这明明是我选择的，我以为这样我们都会快乐一些，都会好受一些，放开禁锢彼此的绳索就会没有痛苦。可是为什么这道绳索会越缠越紧呢？”
顾至夏猛然将她抱进怀里，下巴低着她头顶，“因为你爱我。白江，因为你爱我。”
他是知道的，他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会在她身边徘徊了这么多年，因为她的爱还在，因为她还在爱他，所以他就没有理由说服自己放手。
“因为我爱你……”白江喃喃，“可是顾至夏，我为什么要爱你！”
顾至夏只觉得自己的心很疼，是的，很疼很疼。看着这样的白江他会难过，可是他不想bi她，六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已经在她心中留下了一道永远不会好的伤疤了，六年后的归来，舒念又变成了那样，她已经徘徊于抉择的边缘几近崩溃，所以不想bi她。
她做什么选择，只要是她做出的，那么他就接受。假装自己可以接受。然后看着她痛苦，看着她迷茫，看着她不知所措，自己分明那么那么在意，也要变成熟视无睹的样子。
“因为你的心，这么告诉我的。”顾至夏低低在她耳边喃喃，“白江，我们都不要再躲了好不好？”
白江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几乎要陷进他血肉之中去，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她已经不知道要如何选择了。
舒念是她无法放下的责任，顾至夏是她心之所向，她爱他爱的这么明显，就连他都知道。
可是这样又如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