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派人给华飞晏送来的三十件春、夏、秋、冬四季衣服,他只留了十件,余下二十件送给房主。这家人不知华飞晏是来干什么的,要住多久,官兵没有告诉他们,他们知道华飞晏是他一家四口人的福星,他给他家带来不少财富。院子里的另六家人也十分羡慕这一家人,因为,官府每月都要送来大米、白面、十只羊和酒等。
虽然飞晏享受到如此待遇,但他仍思念故乡,思念爷爷,更思念他的林姐和雪大哥,不知他们二人情况如何,是否也有如此待遇,他希望他们与自己一样有吃有穿,总有一天三人会团聚一起。飞晏有时闲着无事,便一人翻山越嶺,在山上采药。这里草药太多,在他家乡很难发现这么珍贵的药材,他只采集了少部分。伤风、咳嗽、消食、跌打损伤之类的草药却采集了不少,凡是房主家有人生病,或院子里有人生病,他都用这些草药去医治。这里没有兵器,他只能找来棍棒练练,有时也练几套拳路,院子里的人都喜欢他,崇敬他,但很少闲聊交谈,再加上飞晏也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冬去春来,飞晏在这户人家一住已有半年了,他的小房里堆了不少制成半成品的草药,这里的人肤色较黑,但不爱生病。半年来,飞晏也没弄清这一家人的真实姓名,只知年约五十岁的老头叫阿爸,他的妻子叫阿妈,二十几岁的儿子叫阿哥,或叫‘黑子’,十五、六岁的女儿叫阿妹,或叫‘媚媚’,她已是一个大姑娘了,平时却不拘小节,穿着朴实,皮肤较黑,一双忽灵灵的大眼睛,面带微笑,和善中有机智,活泼乐观,在这个院子里她算得上是第一小美人。只要飞晏和她一家人在一块吃饭,她都要给飞晏夹菜,添饭,有时使得飞晏也有点尴尬不好意思。有时,飞晏上山采药,她总是将家中的五十几只羊赶上山去放,尽量接近飞晏,害得飞晏采药不便,放羊又不行。虽然阿妹的父母训斥过她,但她不在乎,弄得飞晏也很少上山了。飞晏不知两位老人呵斥阿妹什么,是怕女儿出事呢?还是责怪女儿将客人带得太远,常常让客人饿肚子?阿妹与飞晏讲话时,总象对哑巴一样,两手不停打手势,时间稍一长,飞晏也基本懂得了她的手语。
铁窗外春光明媚,雪子燕站在窗旁目视近景远山,偶尔听见牧羊人在远处吹着芦笛,那凄楚、悲凉,如豪士的悲歌,更使他怀念林翠娥和华飞晏来。
这天下午,从远处传来一阵阵唢呐的哀乐声,好像有不少人,并伴有女人的哭声,也许离这儿太远,子燕无法辨认这些声音来之何处,更奇怪的是,一个和尚庙,从无一个女人,哪来的那么多的女人的嚎哭呢?
夜幕来临,一个小和尚给子燕送来斋饭,正当他转身要走时,子燕喊住了他:“小师傅,今日下午我听见有唢呐哀乐声,还有女人在哭泣,难道寺庙内还有女人?是哪位大师病故?”
小和尚看了看雪子燕,沉默片刻后道:“我寺庙并无一腥半女,也无大师西去,你今日所听见的唢呐和女人的哭声,那是从索桥对面传过来的声音。”
子燕:“这边远山中,死一个人还用得着这般葬礼‘他’一定不是一般人家了?”
小和尚:“这穷山恶水,哪有什么显赫贵人!连我们也感到奇怪,由于索桥小门没开,刚才我还去索桥处向守桥人打听了下午哭丧之事。他们告诉我,有八个汉子抬着一口灵柩,十几个女子手拿纸幌,青飘、撒着纸钱,有三、五个女子身披白布哭唱着《血盆经》〔《血盆经》﹕佛经名,又叫《女人血盆经》,古时,认为女人产后出血不吉利,要请众僧念经祈福消灾。或年轻女子不幸病死,要请僧人或尼姑念经消灾〕,几个人吹奏唢呐,敲着法鼓,三、四十人簇拥着灵柩,听说是给一个越国女子做安灵道场。据守桥人讲,为首一个女子长得很漂亮,她双手捧着一个令牌,上书‘越人林翠娥之灵,病逝子时三更……”
谁知,小和尚还未将话说完,雪子燕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口而出,当即昏倒于地,人事不省。吓得小和尚飞跑而去报告长老。
方丈领着七个和尚赶到囚禁室,急忙给雪子燕灌下一大碗药水,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就是不见雪子燕苏醒过来,大家急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醒过来了,终于醒过来了!”子燕听见人声,他努力睁开眼睛,只见方丈和几个和尚围在自己床边,看样子,大家对于他的苏醒很惊喜。
子燕有气无力问:“我怎么呢?”
方丈道:“你整整昏睡了三天,总算醒过来了。三天前,静缘跑来告诉我们,当你听完他给你讲述索桥对面扶丧之事,你口吐鲜血而昏倒于地,我们也不知这是为什么。”
子燕这才想起那天小和尚讲的事来,突然,他大哭起来,不一会又昏倒过去。当他再次醒来又是两天过后的时间了。方丈每天与送饭人一道来囚禁室,还不时劝雪子燕要珍惜身体,而子燕总是一言不发,只是每日盘膝而坐,泪水满面,送来的饭也吃得非常少。
三月十五日早上,方丈与送饭的小和尚又一同来雪子燕处,当小和尚打开门,只见雪子燕背朝着门,正全神贯注用他手中的铁铐一角,在墙上刻字,小和尚与方丈进屋后,子燕并未回头,只听他大声喊道:“把饭端走,别打扰我!”
方丈挥挥手,示意小和尚轻轻把饭放下,独自离去。方丈轻轻走近雪子燕身后,只见他在墙上刓刻,显然,子燕一夜未睡,因他面前已燃烧了一大堆蜡烛灰,每日给他的一根蜡烛,他余下不少,有的余有半截,有的小半截,还有的才点一点,而昨夜他将余下的蜡烛竟用了一多半,他利用链铐的一角在墙上刓刻,实在困难之极,痛苦之极,他的双手手腕血迹斑斑,特别是他的右手手腕目前还在滴血,墙下已滴了一滩血,他用手腕之力在墙上刻字,那字刻得既深,又十分娟秀,一般人就是拿笔在墙上写字,也难以写得这样好。方丈不知这囚犯为何要这样做,这远比咬指沾血更痛苦。方丈也被子燕那种忍着剧痛,坚持鎸刻的精神而感动。他从身上摘下钥匙,为雪子燕打开手上链铐,又从自己内衣上撕下一块布,亲自为雪子燕包扎受伤的手腕,子燕向方丈点了点头,表示谢谢,然后又转身继续在墙上用取下的链铐去刓刻。当他刻完字后,又突然昏倒过去。
方丈急忙叫来人,又用清醒汤给子燕灌入口中,一会,子燕苏醒过来,他微微睁开双眼,目视了大家,然后安详闭上了眼睛。方丈见他平安无事了,吩咐大家悄悄离去。他自己一人慢慢来到墙前,只见墙上全文刓刻着:
輓翠娥
惊心悲来,
寺庙色变,
子燕默哀。
哭心爱翠娥,
泪如雨下,
愁云满佈,
顿失光彩。
心如刀绞,
终生难忘,
千古史册女英才。
怅诀别,
放声难诉怀。
祈小姐显英灵,
吾肝肠已碎,
痛难排。
忆举案齐眉
万般恩爱。
三月十五,
瘁心痛怀。
音容留在。
思念之情心头栽。
痛欲绝,
每逢清明时,
奠祭灵台。
子燕
乂乂乂三月十五刓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