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娥抬头打量了一下潘公主:她不仅美貌绝伦,而且刚才的话语又是如此忠恳,娓娓动听,没有半点恶意,翠娥平和道:“我听子燕讲,潘公主有一身绝世武功,又兼闭月羞花之貌,还有一颗善良之心,今日我亲眼一见,果为真实。子燕也告知他与公主详情,我曾也劝过他,我愿与公主结为姐妹,同侍子燕,而他也太死心眼,他非但不听我的劝慰,反责怪我伤害了他的誓言和品行。
你要我为潘国谋事,我身为越国人,死愿做越国鬼,决不一人事二主。越君虽不是明君,但他毕竟是越皇。国大民众,自然有顾此失彼之处,这也象一个家,总有孩子不满意父母的,谁是一家之主,一国之君,都有难处。我想,你们潘国也有人会怨声载道,只是你身为一国之公主不知真言罢了。父母责处,君王的失策,做儿女的,做臣民的应该体谅才对,不能因一些失误而背叛。这场战争,两国伤亡人数多达数万,公主也经历了这百里战场血流成河,尸骨成山的事件中,难道背地里,没有潘国人骂你草菅人命,是穷兵黩武之人(注:黩·读渎。黩武:指滥用武力,任意发动战争。形容好战的意思)?至少,我们越国臣民,没有一个不骂你们是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我遗憾的是自己只是一介山野民女,无治国之策,不然,你们一个小国怎敢侵犯我国疆土?我相信,总有一天,越皇会卧薪尝胆,会善求谋士的安邦治国之策,那时,你们会加倍补偿因你们造成的损失,现在,我只希望你将我和雪子燕埋葬在一个坟坑里。我知道公主生明大义,有一颗善良之心,因此,我要求你能释放华飞晏回越国。他是无辜的,他家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爷爷,就他一个独生孙儿,老人还等他回家孝终,如华弟为我二人死,我太自责了……”
潘公主见林翠娥也不肯降,她遗憾地挥了挥手,几个女狱卒将林翠娥带下去了。
第三天,华飞晏被几个人押到潘公主府邸,潘公主稍将华飞晏打量了一下,他手脚戴着链铐,气宇昻轩,他有许多地方象雪子燕,只是身体略壮一点,不愧为俊男。潘公主道:“在下姓甚名谁?为何与雪子燕同来沙场?你与那林翠娥是什么关系?如实道来。”
华飞晏一抬头,见那潘公主一双秀丽而敏锐的目光,急忙把头低下,这虽是一瞬间,她的美貌确留给飞晏较深,她卸下戎装,更显柔媚文静,连声音也变得玉润珠滑,与她在沙场上完全判若两个不同的人。“在下姓华,名飞晏,雪子燕是我的大哥,常人道‘打架离不得亲兄弟,自然我就与大哥来了沙场。我与林翠娥是姐弟关系……”
“一派胡言!”潘公主把桌子一拍道:“他姓雪,你姓华,怎么说他是你大哥,‘打架离不得亲兄弟呢?林翠娥姓林,也与你沾不上边,她又怎么成了你的姐姐呢?”
飞晏:“说来话长,公主政务繁多,我无法三言两语道清我们之关系。”
公主:“我今日政务是专审,我有充足时间,你只管详实道来,至到我让你停诉为止。”
于是,飞晏讲述了雪子燕从军后,两年无消息,朝廷张榜捉拿雪子燕,林翠娥被迫女扮男装,一路饮餐露宿寻找夫君,她历尽千辛万苦。两年的寻夫道路多受磨难,她至死不渝,曾经林、雪相爱受到林的父母阻拦,二人差一点同赴黄泉,是老爷爷的医术使二人起死回生,如今老爷爷见到林翠娥失夫而痛不欲生,便起了同情心,想她成为孙媳,以此来挽救她绝望之心,而她却宁肯当仆人来报答救命之恩,决不当孙媳受福,看到林小姐寻觅雪子燕那过度辛劳和深沉的忧伤,见她心瘁神劳,日渐憔悴体力不支,爷、孙二人更是为之动容……每讲到悲惨生情时,飞晏如梗在喉,声音沙哑,还不时用袖口去擦拭两腮泪水。而总在这时,月芳都要递上一杯水,让他喝一口再慢慢说,整个审讯府邸一遍寂静。公主、月芳、月环被飞晏的讲述而感动,她们暗自拭去眼眶的泪水,飞晏的讲述没有用华丽的词藻,但确催人泪下。潘公主心想,难怪雪子燕与林翠娥如此恩爱,原来他们的经历也如此多磨,就连面前这位铁血柔情的华飞晏,在讲述二人的一段真情故事时,居然会潸然泪下,控制不住那姐弟深情。潘公主为雪、林的真情而感动,也为华飞晏的真诚而暗叹,难怪林翠娥要求不杀华飞晏。
最后,华飞晏深情请求:“请公主恩赐,将我和林姐的尸体同埋在雪大哥左右,望公主首肯,我三人在天之灵也会感谢你的。”
潘公主:“假设我答应林翠娥的请求,放你回越国,你将作何打算?”
华飞晏:“如果雪大哥、林姐不能归国,我一人也不会弃他们而去。我们三人一同来边疆,就是要生死与共,我决不会活着一个回国。”
公主:“那好,我希望你们三人都活下来,为我潘国谋事,我父王和本公主决不会亏待你们,希望你能说服他们二人,好死不如赖活。”
飞晏:“别说让我去说服他二人,连我自己也不同意为贵国谋事,大丈夫宁为碎玉,也不愿意瓦全,我三人必是同心一条,无可置疑。”
公主:“你三人本应是越国栋梁,可悲的是越皇不能善用,只一心昏庸贪色,一国之君无能,自然朝风不正,人民贫困潦倒,怨声载道。你雪大哥就是一例,越皇本应拜他担当前线主帅,授权于你林姐,让她辅助雪子燕,而王忠、朱伦之辈却用药将他药倒,送给自己的敌人,越皇不追究是非,反在全国张榜通缉二人是罪不容赦的要犯。古人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贤士事明主,庸臣伴昏君,你们为这样的昏君去效力、去死,实在不值得!只要你三人肯为潘国谋亊,这里定然有你们的用武之地!”
飞晏:“天生万物,各有其性,人各有志,岂能错置。我华飞晏生为越国人,就应该为国之昌盛尽力。我相信,总有一天,我皇会省悟,会善用人才。屈指可数,你们逞雄的日子不会长了。就眼下,你们潘国难道就政通人和,万民平安?潘王就是明君?假若有一天,你公主能微服私访潘国民间,同样会发现你刚才所说的‘人民怨声载道’。世人总有‘宝剑本应赠英雄,红粉才应送佳人’之说,而我华飞晏决不吃嗟来之食,你公主只记得古人之说,而忘了市民之‘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之说,燕雀岂知鸿鹄志。我只不过是一个江湖郎中,没有真才实学,不值公主器中,你也不过艺高胆大,我看只能是将才,而雪大哥胸有六韬、三略,他不愧帅才,我林姐更有才学,谋略,有君主之风范,要他们降你?那怎么可能……”
不待飞燕讲完,潘公主突然感到胸闷气促,她一阵猛咳。月芳、月环连忙上前给公主捶背,好一阵,潘公主才停止咳嗽喘过气来,她慢慢取下捂住嘴的手绢,眼泪和鲜血已湿透了整张帕子,这一切被华飞晏看在眼里,他自觉刚才的话说得有点过头了,潘公主一番惜才的好心,自己却用这些话来刺激她。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是越、潘战争的罪魁恶首,气死她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