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老者和李洋、玖六三人一起又重新配置了一次药材比例以后,老者方才有些满意的用手边的纸笔记下了新的配方,并且在后面涂了个记号。
“师傅可知道黾毒。”打包好刚用的那份配方药材,随手放在桌边,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老者忽然觉得后背一凉,不自觉的绷直了身体,缓了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毒的?”
“中了。一时不知解药要从哪里配起。”李洋回答的很是随意。
“呵,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哎!”本想数落,但是又顾及到他妻儿面子,又低低叹了口气,“这毒我是没有解药配方的,回来为师看看可能找到些古籍记载吧。你!唉,别随着他们几个走的不归路啊。”
他们?不会的。
李洋笑着摇摇头,示意师傅安心。既然当初能被他看中收当关门弟子,那自然不会像之前的“他们”一样。
“为师不管你要做什么,且要顾好自己的小命。现在又有了妻儿,总要有些担当的。你要时刻惦念着她们娘俩,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程清终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了几句。若是以前,他可能会暴跳如雷敲着面前人的脑袋,喊他要听话啊,别走歪路啊。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资格来告诉别人,什么才是正路。
眼看着师傅是想起了前尘往事,略知一二的他心下明了的不再说话。
本来玖六是很想留我们吃晚饭的,好续续之前几年未见的时日,个人都在做啥。只是果儿一直闹着要出去玩,不太想呆在这,也就遗憾的没有强留。
寻了个布包装起我们的小盒子,与他们道了别,我们一家三口由后门而出,又重新踏上了圩城这片夜景甚是热闹的大街。
“我们要去寻个摊子吃吃吃了嘛?”感觉离开了药铺,空气开始变得新鲜,我突然就胃口大开了。
“好。果儿也该饿肚子了。”小洋洋背着布包,手里紧紧牵着步子小小的果儿,俨然一个专业带娃的慈父模样。
“难怪你不要带檀儿和妹儿来了,你这娃带的挺专业啊。”我挪揄的口气夸了他。
“嗯。”他象征性地点点头,随后笑着和我说,“娘子一颗心都在他身上,那我就要他离不开我。这样,娘子和他就永远是我的。”
“哎呀我去!”我抚了额头,承认自己被撩到了。“小洋洋,我感觉你离开京都好像变了。”
“是么?”“是啊,你飘了。”“飘?”“恩,飘上天!”
圩城只认城主,城主直接受皇帝管辖。因此,除了皇帝亲临圩城以外,圩城城主权利算是一人之下。尽管京都派到圩城有监守,但那监守驻扎久了,难免被同化了。
也正因为此,圩城的大小官僚便索性随了监守一样,以奉承城主为荣,只要能在圩城的官场里混个位置,那圩城这肥硕的肉,吃一口就能管半辈子饱。
与合隆街最近的一条夜市名为新塍。由于圩城的特殊存在,京都最为稳妥的大后方。因此,在圩城,不存在宵禁一说。且圩城也没有京都规矩森严,夜市也没有专门划分,只要有人的地方,那夜市就是成排成排的摊位,一群又一群人的狂欢。
近了年关,这新塍的夜市也已经开始挂卖年货,映衬的整条街红红火火。
冬日天黑得早,出来逛夜市的人也是成群结队。我本还在为自己是否穿的有些太过华丽而招人眼目,结果夜市街上一眼望去,华服看遍。
圩城内城靠山,山顶有泉,名唤天圩泉。自天玗泉有一且仅有这一道水流通往圩城内城,流经半个圩城,最后在圩城城中形成一片天泉湖泊。
新塍街边是天泉湖最后一段水流流经之地,沿着新塍街走到头,就可以看到天泉湖。因此,邻水而生的新塍街,有水上亭台楼阁,甚是梦幻。
“不要看水水。”谁知刚准备离开略微拥挤的人群来到亭子,小果儿就惊吓状的摆起了小手。
“果儿不怕,妈妈抱抱。”我赶忙蹲下去抱起了他。随后疑惑地看向某人,果儿第一次落水,连着几夜没有睡好,是他信誓旦旦地说没事。
“为了救他,不得已。”李洋深知她想问的话。当时太监总管带着他在听雨楼高阁,四周皆是水。公主倒是想安稳的救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冒险一次,将他从高阁丢了下去。不过藏在下方的何安飞速接走了他,并未让他再落水。
李洋觉得自己无法和她解释清楚。不仅果儿再次受到落水的惊吓,还因为公主再次掺连其中。
还好果儿到我怀里也没有表现的很恐惧,只是朝着河水摆着小手,一边稚嫩的童音重复着,“不要水水,不要不要。”
“果儿不看就行,爹爹带你去吃好吃的。”他顺手从我怀里掐走孩子,直接转身又回到了人群。
留我在后面呆了呆,又着急的撵了上去。我这路痴的,若是跟丢了,多半是永别了。然后又自嘲的觉得好笑。
直到来到一个卖五色汤圆的摊位前,紧临着还有一个卖水饺的摊位。像是夫妻摊,卖汤圆小哥不太忙的时候,两步跨到旁边摊位,帮着她收收碗碟。时不时两人还对望一眼,满目都是对方。
“来啦客人这边请坐。”汤圆小哥先是看到我们一前一后来到他摊位前,他忙笑着招呼我们往摊位后面的小桌子坐。
“客人要点啥,这边还有水饺,味道特别好。”汤圆小哥看我们进来坐下了,立马开始推荐旁边摊位的水饺。
“汤圆和水饺都要一份。”说着,他已经轻车熟路的掏出钱币递到小哥手里。
我记得他不喜欢吃甜食,但是他记得我最爱吃甜食。
“果儿不能吃汤圆,我来喂他吃水饺。”他看着坐在小板凳上乖乖的果儿,果儿也安静的回看着他。
两人默契的一度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这使我懊恼。
“小洋洋。”
“嗯?”
“我吧,其实,”已经不介意公主的事情了。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光唰的就劈在我们面前的桌子上,桌子两下炸裂开来。“劈嚓”的响声震在我的耳边,脑海一阵轰鸣。
就在我伸手的瞬间,被一股大力扑倒,天旋地转间,我满脑子都只有“果儿怎么办!”
“哇啊。”有孩子哭起来的声音传入脑中。
我已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痛,连忙推开身边的人,连滚带爬的起来朝着刚才果儿坐的地方寻过去。小小的他跌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张着嘴巴哭得撕心裂肺。
眼看着慌忙搂住果儿的她神情全无,他揪心了。
其间背后的布包传来撕裂的声音,伴随着周边吵闹嘈杂。他倒吸一口凉气,箱子似乎是开裂了,感觉背上一股热乎乎的液体窜了出来。
有一瞬间,他不敢回头,也不敢估算自己的伤势。有那目光,只是紧紧的停留在她身上,一眼万年。
“喂,说你呢,你哪来的?”一粗嗓门将神游一刹那的他喊回了现实,并且用那大手锁到他肩膀上,牢牢的按住他,强迫着他侧过身体。
他回头,就看到身着衙役服的领头横眉冷眼的瞪着自己。
他弯起眼睛笑着,保持着他一贯淡然的语气,一字一句的回答。“北边来的,带妻儿寻亲。”
“北边?”衙役头头挑眉想了下,那不就是京都?“你那背的啥,是不是违禁物品!”
圩城以南闹灾,圩城官府打着全城戒严的名头四下搜刮抢掠,已经不是头一次了。且听是京都来的,衙役头头还是长了点心,随即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
“妻子嘴馋,最爱吃北边的糖花,给她装的吃食。”
衙役头头听他这样解释,面露些许遗憾。但又不死心的朝着他背上看了看,裂开的布包和破碎的盒子掉出来一地碎冰渣,是糖花是冰渣的被血浸染已经分不清楚。
“在圩城老实点,别闹事啊!”衙役头头凶狠的甩下一句话,手一挥带着身后的两个跟班大步走了。
看他那伤回去也活不长了,现如今圩城大小药铺都已经干净了。他也是没机会“闹事”了。只是可惜了,他那媳妇,长的挺白净,就是看起来呆傻呆傻的,不然掳了去,也算今天没白忙活。
这南方闹灾闹的,圩城已经基本见不到多少外人了,再这样下去要撞着胆子打压那些没啥本事的圩城底层人了。
众人只看得那衙役头魁梧精壮的背影,也不知那衙役头头心里想的那些。只是见到凶神恶煞的他走了,一下又围过来观这可怜的外城小夫妻。
众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着:“这伤势,看来是命不久矣了。”“可怜这孤儿寡母以后怎么讨生活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来圩城寻亲的,若是真的那就好啦。”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很是热闹,就像他们在围着堆讨论的是稀松平常的家长里短一样。
卖汤圆的小哥开始吓住了,看到那凶恶嘴脸的衙役,他就直接去了水饺摊,搂住了他媳妇。这会听到众人议论,他才慢慢的放开自己的女人,回头看那一家三口的状况。眼见着这么惨,他赶紧又跑过来。他那有些不明所以的小媳妇也迈着细碎的小步紧跟其后,眼看着他去看那个受伤的男人,她错步就转去了那母子俩的方向。
女子死死的搂着怀里哭的凄惨的孩子,双目无神。像是被吓住了,她拍了几次女子的肩膀,她都无动于衷。
“你,你怎么样?”汤圆小哥看着那伤势最重的男人,手足无措的拿下自己身上的搭肩布慌乱的往他背后按。
“无碍。”他的嘴唇已经迅速发白,这会直觉得凉意瘆人。趁着自己脑袋还清醒,从怀里摸出一定银两放到面前小哥手里。“能把我们送回这间客栈吗?事后定有重谢。”
“好好好!你别担心,我会帮你们的。你,可用找郎中看看了?”
“不用。我自己就是。麻烦你送我们回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