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冬茧把钱淼送回家后,又在钱淼的诸多叮嘱下,一个人开车回新区南院,看了看时间,现下已经8点过十分了,但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倦意,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时时开始浮现那两句方渊车尾后的标语:愿世间光阳普照,奈诸生炼狱修罗。这是两句反比差较大的句子,第一句形容人们期盼人间多点温暖,第二句则完全反比,说人不生活在人间而是生活在地狱与修罗里,谁都知道那个地方除了黑暗就是黑暗,没有一点点光,是什么样的人,写下这样极端的两个句子?那么人到底是活在人间还是地狱?
泰清市有两家人民医院,市中心有一家,新区也有一家,新区的被人称之为南院。钱冬茧就是在那里上班,医院离家很远,所以为了更好的休息,没什么事情钱冬茧一般都会住在医院分配的宿舍里,她现在正在冲护士长的考核,由于工作多年,医院按资历,有给她分配了一个休息的单间。
钱淼和母亲住在一起,钱冬茧很少住在那边,她和母亲的感情就像钱淼与父亲的感情一样,并不是太好。从钱淼家回医院要横跨过一整个泰清新区,不堵车的情况下,通常是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但今天是周五,所以很不巧的钱冬茧被一路给堵了过来,在过新区界的时候更是堵的如同一条长蛇般,不时传来阵阵汽车急促鸣呤声。然后钱冬茧看见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脖子上挂着一块写着求助的纸板,一辆车一辆车寻求着帮助,那哀求的眼神是那么的真切,让人于心难忍,但是却少有人向她伸出支援的手。这个城市,不,应该说是这个现代社会,人们被骗的怕了,很多时候他们不得不收起那一份爱心,生怕自己将心掏出来的时候会被人肆意践踏。但话显说如此,人心却并不是完全冷漠的,总会有那么一两双温暖的手,会在你无助的时候给你抚摸,哪怕是被多次欺骗之后他们依旧会毫不犹豫的施以援手。借着灯光,钱冬茧很快看见了那一只温暖的手,一只熟悉的手。它慢慢的从车窗里伸了出来,手上夹着一张预示生命茂盛,绿色的50元现金,交到了小女孩的手上,然后钱冬茧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慰的说:“没事,都会过去了。”小女孩道着谢,向那个车里的男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而后钱冬茧便听到了很多的声音,有赞许的,有嘲笑的……但她心里却是温暖的,她认得那只手上的手表,也认得那个带着特有痞气的声音,那只手表,那只戴手表的手,一个小时前,她见过,这个痞气的声音,她一个小时前也听过……然后她小心翼翼的摇下了车窗,小心翼翼的向那个方向处伸出了小半个脑袋,然后在茫茫车海中,在她前面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她发现了那辆她同样熟悉的GOLF轿车,看到了车尾那两排看不清的标语,还有那个笑的很苦涩的娃娃,最后通过那半透明的玻璃镜面,她还看到了方渊的背影,以及他旁边坐着的一个和他打闹嬉笑的女孩。
钱冬茧忙把头收了回来,心却像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抓到了一般的加速乱跳,过后,隐隐又闪过了些许的惆怅。她摇摇头,尽力把这种怪异的情绪抛诸脑外,然后便见得那挂着牌子的小姑娘慢慢走了过来。钱冬茧摇下车窗,对其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同样将一张50的人民币放到了小姑娘的手中,然后摇上了车窗,扳下头顶的车载仪容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方渊今天是特地来接项月儿的,明后天他休息,项月儿原本是没有假的,但也经不住方渊死缠烂打,只好请了假,答应陪他一起去四十公里外的平清风景区,去海边看夜景吹海风,她们带了帐篷,约着一起欣赏明天海岸线的日出东方……
“喂,怎么这么好心去帮衬别人哩?”停下了打闹的手,看着还赌成一条长龙的路口,项月儿坏笑着问一旁的方渊:“说,你是不是看人家小姑娘长的漂亮?垂怜她的美色?”
“我旁边就是世间最好的美色哇,我干嘛还是去垂怜别的,我是瞎了不成?”方渊一脸的无辜。
项月儿被方渊的恭维逗的嫣然一笑,她喜欢这种被心爱的男子恭维的感觉。
“你不怕被人骗的么?现在好多人都是以这个为生的。你感觉自己赚钱好容易么?”项月儿问。
“对哦!我可能是被人骗了哟!我说你这贤内助怎么不知道拦着我!”方渊和项月儿打着马虎眼。
“渊,你做什么事情我拦过你?”项月儿也懒的理会他的嬉皮笑脸,说:“我知道你做什么事情一定是有自己的思量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其实,有时候我挺希望自己是被人骗了的。”方渊收起了那嬉皮笑脸的态度,脸色一度变的深沉:“孩子说,自己的母亲生病了,急需帮助,如果是真的,那我们每个人的一点绵薄之力,可能能为她解决很多的问题,没人会拿自己的母亲开玩笑的。如果真是个骗子,也没关系了,起码证明了她的母亲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项月儿微微一笑,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方渊。
“希望我们哪天落难的时候,也会有人同时无私的帮助我们……”项月儿说。
“胡说八道什么呢!”方渊没好气的白了项月儿一眼:“我不会让我身边的任何人有这么一天的,一定不会!”
话罢方渊迎来了项月儿深情的一吻……
到达平清景区时,已近夜半时分,一轮满月高高的悬在天边,星辰点点密布,海风吹过一阵又一阵,浪花起起浮浮,给沙摊推来少许的贝类,也带走了不少的泥沙,几只螃蟹张牙舞爪着,从沙滩间横跨而过……
方渊在海边不远处的几棵榕树下支起了帐篷,害怕海风的侵袭,他又找了几个大石块,把帐篷的四角压的严严实实。
今晚的风并不是很大,或许明天周末的原因,已经这个时间点了,海滩上依旧有很多的游人,他们大多成群结队,或俩俩相偎,偶也有只身独往的,或海边行走,或仰望天边。其中不乏一些和方渊般兴致的,也在高点的地方搭起着帐篷,等待迎接黑暗过后黎明的第一缕曙光……
帐篷靠着一棵较大的榕树而支,一来方便可以找到支点让支起的帐篷更加牢固,二来树后多多少可以挡去一点海风,三来方渊觉得,自己可以隔着帐篷把身子靠在树干上,坐着的时候会更舒服一些。
项月儿全身放松,几乎把整个人都靠在了方渊的身上,方渊则靠着树干,双腿分开,温柔的抱着项月儿,闻着她头上的发香,一阵海风吹过榕树肥厚的叶片沙沙作响,身下是被晒了一天,又再经过海风去热之后软软的沙摊。
大海是个奇怪的地方,当去到海边的人,看着那蔚蓝的天空与大海天水相接,心情会不由的归于平静,思绪会放空,很多平常让人烦恼的情绪也会随海风乘波浪一起飘向了远方。
方渊觉得此时的自己,成了一个婴儿,心灵满是宁静,他微微闭上了眼睛。
“渊。”项月儿唤了一声。
“嗯……”方渊缓缓张了张眼,又慢慢的闭上。
“你听说过一个神话吗?”项月儿问,她此时并没有睡意,那柔柔的海风从帐篷的呼吸孔进入到帐篷里,轻抚在她的脸上,她不仅没有感觉到一丝寒意,反而觉得很舒坦,出来工作已经两个多月了,她没未如此的感觉到舒坦过。
“你又有什么鬼灵精怪的神话故事了。”方渊终于还是睁开了睛,他微笑着,一脸宠溺的看着怀里的项月儿。
“我奶奶告诉我的。”项月儿说:“她说我们人类都是从大海里出来的,以前我们的祖先是不同的各种生物,就生活在大海里,每天随着海浪,到处漂流,整个大海都是我们的家,想去到哪儿就去到哪儿,没有任何的约束。所以当我们人类走到海边时,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宁静感,就像是回到家了。”
“嗯,然后呢?”方渊认真的听,虽然他在书籍上看到过这方面的知识,但项月儿说的时候他就像是完全没有听说过一般的,表现出来非常的兴趣。
“后来啊,由于地球家园的生态发生了变化,海洋面积缩小,海洋环境开始变的恶劣,很多的物种在那一次的变革中面临灭绝,再后来人类的祖先开始没有办法适应海洋的生活,慢慢的,一些人类的祖先们从大海里爬向了陆地,并进化掉了那再没有用处的鳍,有些甚至开始进化出了用于行走的脚,为了生存,他们还进化出了手。并不停的走啊走啊……直到死去……”
方渊淡淡一笑,其实他心里明白,项月儿和自己说的原本是两个故事,第一个故事讲的是人类起源的一种说法,而后面进化出手脚并奔跑到死去的那一个故事是说是一只猴子在被迫进化成人之后为了生存只能无奈的朝前不停的奔跑,不到死也停不下来的典故。现在硬是被项月儿揉到了一起,听起来倒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方渊不戳穿项月儿,他常觉得真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很多时候只要不是太过离谱其实也无需太过纠正,彼此开心就好,没有什么对错。方渊知道,他是项月儿的爱人,并不是老师。一阵风吹过,微微有些凉意,项月儿说着说着,竟眯着眼靠在方渊的身上睡着了,此时的她就像一只小猫,惹人怜爱。因为怕她会感冒,方渊拉过来那放置在一边的毛毯盖在项月儿的身上,手上用力把项月儿抱的更紧一些,此时他想,要是可以永远就这么抱着这个美妙的女子,那该有多好……可能是太过用力了,项月儿在方渊的怀里动了动身子,眉头微皱。方渊忙放松了一些,低下头去在项月儿那皱起的眉头的额头上温柔的一吻,看着项月儿那一点点舒展开的眉头,方渊笑着自己的多愁善感。是啊,项月儿怎么可能会离开自己呢?她多次斩钉截铁的和自己说过,会永远和自己在一起的,是啊,她说过……
想着想着,方渊感觉有些疲倦了,他的眼睛在打架,然后他也沉沉的进入了梦乡,由于二人睡的太沉,他们错过了第二天的海平线那一轮初升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