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漫天,一条大汉正顶着北风,踏着碎琼乱玉,径投大名府方向而来。
时值正月,正是寒冷时节,雪下的又紧。
这大汉身上单寒,当不过那冷,忍不住寻了个高处,在雪地里朝前探看。
影影绰绰间,望见不远处有一簇人家,正挑了个帘儿在露天里。
大汉紧走几步,径直到了店里。
大雪封路,这店中并无一个客人,主人问道:“客人莫不要打火?”
大汉摸了摸怀里不多的碎银,实在是受不得外面的风雪,咬了咬牙道:“且烫壶酒来暖暖身子,再借些米来做饭,有肉安排些个,少停一发算钱还你。”
主人道:“既如此,且请少坐。天气寒冷,客人且饮碗热汤,暖暖身子。”
大汉寻了个座头,取下毡笠子,先把身上雪都抖了。再看身上的单衣,早有五分湿了。
索性直接脱下来,唤店家拿去烤,自己精赤着上身,先饮了两碗热汤解渴。
片刻后,店家切了半只熟鸡,两盘菜蔬,烫一壶热酒,一大碗米饭,一并端了上来。
大汉胡乱吃了,这才有了些暖意。
“店家,此处距大名府还有多远脚程啊?”
与店主闲聊了一会,等得衣服也干了,眼见的外边雪势渐小,那汉子起了身,开口问道。
“今日这天气,怕不是要走一个更次吧!”
店主一边忙活一边应道,见到这汉子似乎要走,忙迎了上来。
大汉心知对方是担心自家没有酒肉饭钱,笑着把碎银子拿出算还了他。
这才带了斗笠,提了哨棒,道声相扰,出了店门,仍旧迎着朔风,奔大名府而去。
待得这大汉到得大名府时,只见得街面上军卒往来频繁,衙役各处盘查,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汉也不去多问,只是找路人打听了自家去处的方位,便拽开步子,大步流星的去了。
卢府门前,门子正把个扫帚,清扫积雪。
抬眼看时,就见的一个汉子头戴斗笠,身着单衣,手提哨棒,踏雪迎面而来。
那汉子好生威武,八尺五六身材,腰大数围,生得金面长须,虎目浓眉,不似凡俗。
眼见的那人到得近前,开口问道:“此间可是玉麒麟卢俊义住处?”
门子是个有眼力的,不敢怠慢,慌忙回道:
“正是我家主人府上,不知好汉何事到此?”
那汉子拜了拜,道:“劳烦通禀,同门师弟史文恭,途径大名府,特来拜会!”
门子闻听对方是自家主人师弟,慌忙应下,转身跑入府中去了。
卢府后园,眼见的雪势渐小,卢俊义心中惦记着那好汉卞祥,才探望李成、索超归来,便迫不及待的吩咐下人备马。
此时,正伙着燕青,同几个管事站在廊下闲聊。
门子寻了一圈到此,见得卢俊义就要出门,慌忙凑上前来禀报。
听到竟是史文恭来访,卢俊义喜出望外,大踏步朝着门前迎去。
上一世的卢俊义,除了冠绝天下的武艺和河北巨富的家资之外,最宝贵的资源便是几位同门了。
他幼年拜入了周侗门下,入门最早,是开山大弟子。
除他之外,老爷子还和史文恭、林冲、武松、岳飞都有师徒之谊,这几人,每一个都是这个时代顶尖的存在。
只可惜,前世的卢俊义痴迷武艺,又自持身份,瞧不上同门,几人与他的关系也极为冷淡,从无往来。
到得后来,梁山贼子宋江、吴用等人阴谋构陷自己,已然落草梁山的林冲、武松不闻不问,甚至都没有半句劝阻之言。
卢府门外,史文恭一阵好等,始终不见有人出来,心下不耐。
眼见的卢府高门大院,自家衣衫落魄,饶是他一向高傲,也忍不住自惭形秽。
想起师门学艺时那人作派,怕是这次登门不会有甚好脸,不由得心生退意,转身欲走。
忽听的门内一阵脚步,那座朱红大门洞开,玉麒麟卢俊义引着六七个管事,从中慌忙跑将出来,门前与史文恭相见。
卢俊义见了史文恭,不顾地上积雪,拜在地上,口称道:
“端的想杀卢某,天幸今日甚风吹得到此,大慰相思之念,多幸!多幸!”
史文恭见状,愣了一愣,也慌忙拜在地下答道:
“师弟史文恭,路经大名府,今日特来拜见师兄。”
卢俊义扶起史文恭来,口里说道:
“昨夜灯花报,今早喜鹊噪,不想却是贵兄来。”
满脸堆下笑来,唤过身边的燕青等人也来相见了,几人又是一番寒暄。
趁着空档,卢俊义没忍住,花费了十点灵力,查看这位师弟的属性。
史文恭
资质:橙色
武力:100(当前世界满值)
状态:流落江湖
见史文恭的武力和自己一样是满值,卢俊义笑的愈浓。
史文恭见自家师兄接得意重,不枉自己远行来投,心里亦甚喜。
寒暄过罢,卢俊义携住史文恭的手,入到里面正厅上,分宾主坐定。
卢俊义道:“不敢动问,自五年前师傅处一别,闻听兄长去了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如何得暇来到敝处?”
史文恭答道:“自当年一别,史某与好友便去了延安府,想着一枪一棒搏个功名出来,不枉一身所学。
无奈无甚门路,也少有银钱使唤,两三年蹉跎下来,只混个伍长职司,不得升用。
后来不耐上司龌龊,索性弃了职司,流落江湖,已然又两三年矣。”
史文恭没有隐瞒,当下将这些年经历之事,一一告诉了一遍。
卢俊义闻其说的轻松,心下却知,这位师弟性子忠直,自视甚高,虽是流落江湖,定然自持清白,不肯行那打家劫舍之事,怕是混的不怎么如意。
当下也只是一笑,说道:“不想兄长这些年如此精彩!”
说罢,便请史文恭去洗浴。
随即将出一套衣服、巾帻、丝鞋、净袜,教史文恭换了出浴的旧衣裳。史文恭洗了浴,穿了新衣服。下人自把他的旧衣裳送在歇宿处不提。
卢俊义邀史文恭去了后堂深处,这里已安排下酒食。
便请史文恭正面坐定,卢俊义对席,燕青侧首作陪。
三人坐定,有十数个下人、管事上前,轮替着把盏,伏侍劝饮。
卢俊义再三劝史文恭宽怀饮几杯,史文恭称谢不已。
酒至半酣,两人各诉胸中朝夕相爱之念。
卢俊义朝一边的燕青道:
“小乙,我这位兄长,幼读兵书,深通武艺,有万夫不当之勇。手中一杆方天画戟,更是天下无对。
当年师门比斗,卢某在兄长手上敌不过五七十合,便要落败!”
史文恭一慌,忙道:
“燕青兄弟,休听师兄玩笑。当年他不过十四五岁,史某却已成年,那等切磋岂做的数?
如今师兄尽得师傅真传,若再交手,五七十合落败的怕便是史文恭了!”
众人闻言,一齐哄笑。
又叙了些闲话,看看天色晚了,便有下人过来点起灯烛。
想起昨日索超等人遇袭一事,卢俊义不敢多饮,正色道:
“今日且住,先聊些正事。
不知兄长日后可有安排,若不嫌弃,不若便留在小弟处,你我兄弟也好朝夕相处。凭兄长本事,何愁无出头之日!”
史文恭道:“不敢欺瞒师兄,小人此次北上,实是要投那曾头市安身!那里几番书信于我,礼遇甚厚……”
“可是那凌州曾头市?”
卢俊义急急问道。
他这里却是故意作态了,想卢俊义乃转世重生,这位师弟便是死在自己手中,岂能不知史文恭日后做了曾头市的教师。
“正……正是,那曾家……”
史文恭不曾多想,低头呐呐应道。
卢俊义闻言,面上大恼,愈发作色。
“兄长如何这般糊涂?那曾家金人出身,曾头市也一向与金国往来密切。
当年你私授武艺,收曾家五子为徒,已惹得师傅大发雷霆,直扬言要逐你出师门。今日怎得又要去与曾家为伍?”
史文恭听了,嘴上犹自强辩道:
“怎的一个两个都这般说,曾家虽是金国侨民,却不曾作恶,在曾头市也是仗义疏财,颇有善名。
曾家五子更一个个天赋异禀,是习武的好苗子,我甚喜爱……”
史文恭不明白为何大家对金国之人如此厌恶,明明大宋大金两国交好,并无敌对。
不过为人弟子,忤逆师傅终究理亏,说到后面,声音几不可闻。
卢俊义也不强逼,语重心长道:
“兄长,你须是个气傲的。旁的不说,只这一身本事,真甘心屈居在一处乡村,做个护院的教师么?”
史文恭闻言,沉默不语。
卢俊义又接着道:
“小弟不才,在大名府有些人脉,见今正在谋求一个军中职司,不日便有结果。届时,少不得兄长这般心腹兄弟帮衬。
这大名府边军之地,战事之多,不逊西军,多得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兄长不妨在小弟处多留些时日,若是日后实在不顺遂,只管自行离去,小弟绝不阻拦,可好?”
史文恭闻言,心中意动。
一则是为卢俊义义气深重,二则是心中不甘只做个教师,不然也不会在江湖上飘零那么多年。
只是方才说的话满,一时间碍于情面,不好应下来。卢俊义见状,也不多说,几人又饮了几杯,便各自散去。
接下来几日,卢俊义日日酒席宴请。不是府中杀羊宰猪,便是街上酒楼花舍,对于招揽的事情却是一句不提。
这般下来,史文恭心下感动,知道自己师兄是真心爱自己,也便不再扭捏,主动投靠在了卢俊义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