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三晚的时间，走读生在二晚下后都回家了，教室里坐着二十几个住校生。
程夏在整理刚讲评完的各科试卷笔记，头发已经干了大半，不像一晚的时候那样滴答滴答往下淌水。她下午因为给杨帆讲了两道物理题而回去的晚了，飞奔回寝室的时候前面已经排了两个人，她只得最后。洗完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就往教室跑，总算在打铃的时候一条腿迈进了教室。纪委大慈大悲，没给她打迟到。
刚划掉最后一道数学错题，程夏合上笔盖，揉了揉眼睛，却看到杨帆一脸喜色的进来。
教室里十分安静，大家都在低头做自己的事情，没人会注意到他。
他一走回位子就拍了拍程夏湿漉漉的肩头，对她竖了个大拇指，低声道，“你，牛！”
“成绩出来了？”她讶异道。
“嗯，我刚才看到打印出来的成绩单了。你班排第四，年级第九。年级前十里我们班就占了五个！”
程夏舒了口气，这个结果比她预想的好了不少。
年级一共26个班，将近1600人。其中四个尖子班，人数较少。倒不是说她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她中考完后是一点都没有对高中的内容进行预习补课什么的。而自从她进入南中这“虎狼之地”，不时的听到有人说谁谁谁自学到了什么程度，谁谁谁是什么大神。
月考前，她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年级前五十。
杨帆“啧啧”了两声，“在你前面的基本上都是男的啊！六班的许盛炎，游辉，九班的卓谨……”
她转了转笔，道，“第一是谁？班长？”
“嗯嗯，”杨帆敬畏的指了指某个空位，“就是陈诚。”
说起来她和陈诚有过几次打交道的经历。
一次是班长找她问她能不能当英语课代表，原因很简单，中考分数她英语将近满分。程夏自觉现在尚有余力，就答应了。一次是班长把班级钥匙交给她保管，由程夏负责每天早上开门。本来是由陈诚自己保管的，他虽是走读生，但来得也很早，只不过，他每天早上来的时候都能看见程夏左手拿着几本小资料，右手握着一杯豆浆等在门口，所以干脆就把钥匙给她了。
“你呢？”程夏看着他。
“班排21，年次九十多。”
南中每年高考有将近四十个人可以去到年国那两所最好的大学，清大和燕大。老实说，杨帆这成绩在普通学生里也可以被人称一句“学霸”了。
“恭喜恭喜！”程夏笑着抱拳做了个恭喜发财的姿势。
“客气！”杨帆抱拳回了她一个姿势。
相处已经一月，杨帆早已发现，程夏其实是很大方随和易相处的人。她真的像那天他听到两个女生聊天时说的那样，“不高冷”，也是真的“相处久了就好了”。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空位，谭娅是走读生。
程夏敲了敲她的桌子，“娅娅呢，她怎么样？”
“不太好，班排41，年级，我有点儿忘了，好像——”两人立刻噤声，因为看见小衫子迈着极轻盈的步伐左手拿了张单子进来了。走到教室最后面，把它贴了上去。
毫无意外的，班主任这极其低调的举动，让三班里剩下的这些人都沸腾了，不会有人不明白那张单子上是什么。
教室后面，有人哀怨，有人欢呼，但也有不少人面上波澜无惊。一个班里学得最好的那个人一定是最后一种，不会是前两种。
在这样的声音下，三晚下课铃打了，程夏和往常一样和粟洁两人一起回寝室。
粟洁背着一个白色背包，而程夏只右手拿了两本小资料。
一推开寝室门，看见“大姐”穿着拉丁舞裙在跳舞。邓玉婷是艺术生，她们早已见怪不怪。
她们两个回来得晚，因为下午洗过澡了，不用回来抢浴室，所以一路走得不急不慢。
大姐拉了袁媛，问对面正在找睡衣的黎清，“嗳，你客观的评价一下，我们俩谁的腿更细一点？”
后者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找齐东西就进了浴室。
大姐转而拍了拍正在放书包的粟洁，“你说！”
粟洁看了看两人的腿，认真道：“都一样粗。”
闻言邓玉婷和袁媛的脸都黑了。
坐床上梳头的斯佳笑了，“您可真会说话，你该说都一样细才对嘛！”
粟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刘斯佳突然像看到什么奇怪东西一样放下梳子扑到程夏床头，“不是吧程夏，这都考完了你晚上还看书啊！拜托你给我等凡人一条活路！”
里面拿着单词本的人趴着一动不动。
大姐过来“啪”的一声打在袁媛背上，“看清楚，她是在看书吗，人家玩儿手机呢。”
“你没把手机上交？！”斯佳眼睛都睁圆了。
里面的人终于坐起来，书页朝向寝室门一边，手机比单词本要小一点，放在里面刚刚好。
“交了一个，留了一个。”程夏盯着手机专心致志。她本来只有一个手机，另一个是中考完后妈妈的一个同事老师奖励她的。
“你玩儿什么呢？”大姐见状也凑过去看。
“围棋？！”邓玉婷叫起来，“你会下围棋啊？”
这回不止她，除了正在洗澡的黎清，寝室里其他人都围了过来。
“一点点，”程夏无心分神，“小游戏，没事儿拿来练练手，解馋。”
直到黎清洗完澡出来，程夏这一局才完。
赢了。
她把手机一收，跳下床换拖鞋，“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除了粟洁，她们纷纷从自己的柜子里拿东西出来，有包装精美的蛋糕，各种零食，水果，可乐饮料什么的。
“开始什么啊？”粟洁一头雾水。
“开始给你过生日啊，你个猪！”大姐利落的脱掉舞裙，换上睡衣。
“你们怎么知道我——”
“夏夏说的，她说看到你填的个人信息表了，知道今天是你生日。”
“谢谢你，程夏。”
程夏朝粟洁摆了摆手，看见袁媛迫不及待的点蜡烛，忙出声阻止，“等查寝老师走了再弄！“
袁媛一声哀嚎，“她怎么还不来嘛！我饿了啊啊！“
程夏穿着拖鞋走过去给她顺了顺毛，“今天你不是寿星，再饿也得等着。乖！“
听到最后一个字，寝室女生都笑了。
这个晚上，2306的女生玩儿到很晚。
粟洁的肠胃不好，只吃了一小块儿蛋糕和水果，程夏也是水果吃得多。大部门蛋糕和零食进了斯佳，袁媛和黎清的肚子，大姐跳舞注重保持身材，没怎么吃。
熄灯之后，袁媛摸了摸鼓鼓的肚子，看着漆黑的床板问大家，“你们都考得怎么样？“
没人出声。
“除了程夏，都来报报自己的名次，怎么样？“斯佳在大家静默了一会儿后道。
许是玩儿过了之后心情都好得多，她们都无顾忌了。粟洁在三班垫底，两百名开外，但她却是除了程夏以外寝室里最高的了。
另外四人都是平行班的学生。斯佳579名，袁媛832名，黎清一千两百多名，大姐最低，一千四百多。
其实今天晚上一进寝室，程夏就感到寝室氛围低落，只是大家谁都没戳破，怕影响给粟洁过生日的事情。而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一开始只得躲到床上去。
“唉，“大姐满不在意的翻了个身，”南中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再没人说话，大家都静静的入睡，因为现在已经很晚了，她们也都是自觉的人。
许是饮料喝多了，程夏刚刚睡着又摸黑起来上厕所。
从洗手间出来，却被阳台上一个身影给吓了一跳！
细看才知道是粟洁，她舒了口气，轻声问她，“怎么还不睡啊？“看着对方的神情，她轻轻拉上阳台和里面相隔的玻璃门，不吵到她们。
“怎么，是因为考试的事情？“虽然粟洁平时话就不多，但是今天下了晚自习和她一起回来还是明显感觉到她比平时低落的多。
“程夏，你为什么考南中？“
这是要深夜谈心的节奏？她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已经12点过了。但看着粟洁的神情，程夏想了想，还是坚定不移的把瞌睡虫赶跑了。
“就是，分数到了就选了南中，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你呢？”
她知道粟洁是从外地考进来的，她虽然离家远，但只要自己愿意，还是可以每周都回家的。而粟洁，却是一学期回去一次。
“我有一个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比我大一岁。去年他父母因为工作调动来了这里，我知道他考了南中，所以，今年我不顾爸妈反对努力考到了这儿。”
“那你来这里以后和他联系上了吗？”程夏安静听着，小心问道。
粟洁苦笑了一声，“他看到我也来这儿以后什么反应都没有。以前每年我生日他都记得，会送我礼物，从无哪年例外。但是今天，他一直没来找我，我觉得他和以前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啊。“
听到这里，程夏才明白过来，是今天给她过生日的事情勾起她的伤心事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
“来南中以后，我每天都觉得压力好大好大，我爸妈都不同意我来这儿的，我自己硬要来。我在原来的学校成绩也算可以，但来南中以后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我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又特别怕他们失望。“粟洁说到这里已经快要哭出来。
程夏想了会儿，拍了拍她的肩，“你真的不需要压力这么大，我们现在才高一而已，最怕的就是一开始就让自己有筋疲力尽的感觉，那太累了。其实你才到一个新环境，不适应很正常，很多人都这样。至于学习，“她顿了下说，”我爸妈都是老师，从小他们就告诉我张弛有度才是最好的学习方式，学习之余一定要有自己的爱好，不要变成书呆子。我看你经常都是坐在位子上自己看书做题，努力当然是好事，但是像下课你可以出去多走走，周末也不一定要呆在学校嘛。还有，和身边的人不要太有距离感，有朋友的感觉会很好的。”
这是程夏能想到的所有可以给她的建议了，至于那个男生，她在这种事上零经验，所以实在没有什么建议给她。她只在友情上受过重创，甚至因此来了这儿，她刚才说因为分数才来的南中自然是假话。
“所以你劳逸结合的方式是每天早上的晨跑，还有围棋？”
她从不觉得学习是“劳”，无论是围棋还是其它的什么其实都是程夏感兴趣的事，做这样的事又怎么会觉得累？
不过这种想法怎么也不能对面前的室友说，所以她点点头，“算吧。”
“你是怎么做到每天都起那么早，还去操场跑步的？”
这下轮到程夏苦笑了，“我爸妈从小立志要把我培养成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孩子，从小我每天早上除了下大雨以外，都得跑步。后来时间长了，自然习惯。“
粟洁看她的眼神愈发佩服，“那，你围棋是不是也特别厉害？”
“不怎么样，真的就一般般。好了好了，看你情绪好点儿了，我们回去睡吧，这都什么时间了。”
上床之后，她反而睡不着了，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
后来一看枕边的手表，吓得她强迫自己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