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枫回到紫宸殿已经很晚了。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半死不活的挂在树梢上,懒洋洋的。
向离晔还没有睡,他坐在寝宫内的小花园里,一脸的阴沉,就像今晚的月色一样,晦暗、朦胧。
二十年了,熬过了亲政伊始的懵懂,本以为可以踏实的做皇帝,治理天下,却发现,踏实根本就是一种奢望,宫里宫外……还有那个让他难以接受的传闻。
“皇上还没有休息?”慕枫笑眯眯的出现了,出现在皇帝眉头深锁的时候。
“她怎么样?”向离晔淡淡的问。
“她?是沈依依吗?”慕枫明知故问,看见了那双正瞪着自己的眼睛,他连忙说,“她好的很呐!德妃把她奉为上宾,好吃好喝的供着。”
不用想,也知道这说的是反话。
向离晔冷眼看他:“你见过德妃,以你所见,她会是一个突然跑来紫宸殿把沈依依要走的女人吗?”
慕枫坐在他的对面:“你的意思是,有人教唆?”
向离晔不语。
“我也想过,不过,我今天见到了她身边的心腹太监,那是一个只知道溜须拍马的人。”慕枫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如果说是他出的注意,我绝不相信。”
慕枫的话音刚落,向离晔很果断的回答:“是昌明。”看着慕枫疑惑的样子,他淡淡地说,“昨天依依当众为她辩驳,朕没有发怒,所以她肯定是感觉到了什么。只是……她和德妃一向不和,她怎么能指使得了德妃?”
慕枫听出了头绪,眯着眼睛:“那皇上的意思是……”
向离晔看着他:“还用朕说?”
“不是吧……天色这么晚了,奴才怎么好去皇后殿呢?怎么说,皇后可是皇上的嫔妃,奴才若是去了,岂不是唐突了佳人?还是皇上自己去探探口风吧,奴才见昌明皇后看皇上的眼神,估计只要皇上你使一招美男计,她就什么都说了。”说完,他奸笑着。
听惯了慕枫这样的话,向离晔也不恼,只是冷冷的回绝:“朕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其他的事情?莫不是去看那个‘依依’吧?”慕枫重重的强调了一下那两个字,然后在向离晔暴怒之前迅速离开,空气中隐隐的飘来一句话,“带上一瓶金疮药吧,她被打得不轻呐。”
他的话让向离晔的脸色更加阴沉。
依依住在柴房里,冷宫、木屋、柴房……能住,不能住的地方她都住了一遍了。
直到门被关上的时候,她依然心气不平,隐隐的抽噎着……
第一次,今天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恐怖。
她知道德妃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自己,但是却没想到她会爆发地这么快,这么彻底!以至于当她的手被狠狠地拧在地上的时候,当她的脸开始肿胀发紫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那种撕裂般的痛,她简直无法承受。
从小到大,快二十岁的人了,什么时候吃过这般苦头?
尽管在冷宫里吃过剩饭,在掖庭里披过柴火,可是毕竟有太后和……他在照顾她,而现在,这里是德妃的寝宫,里里外外都是德妃的人,更不用说那个女人还挺着一个大肚子,她根本连一个指头都动不了……
对着一扇小窗,依依托着下巴发呆:她想要想个办法好好的教训一下那个女人,只是,那德妃那么大的肚子了,会不会有事呢?
外面一阵风哗然而过,把她吓了一跳——这冬天的风真是恐怖至极。
手背上的血痂已经凝结了,不怎么痛了,只是那紫色的疮口布满整个手背,看上去依然惨不忍睹。
叹了一口气,她转过身来,却差点叫出声!
如果,嘴巴没有被及时捂住的话,她可能真的会大叫起来。
圆圆的眼睛瞪着面前那张逐渐变得阴沉的脸,一连串的问号憋在肚子里,说不出的难受。
“不要说话。”向离晔压低了声音。
“……”她点点头。
放开了手,定定的看着她高高肿起的面颊和通红的双眼:“你哭了?”
明知故问,她不理他。
“你怎么不去咬她?就像过去咬我那样?……或者,怎么不去踩她的脚?”他戏谑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着。
原来是来看自己笑话的,依依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不吭声。
“是不是被她打傻了?”顺手捏起她的手腕,在面前翻转过来,手背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真是的触目惊心,他阴沉的脸色更加黯淡,不经意的轻轻触碰那凝结的血痂,换来的则是她一阵阵的颤抖,他以为慕枫的话只是夸张,却没想到德妃真的会下这样重的毒手。
手腕被他攥着,手还被他这样摸着,依依浑身不自在,想要抽开却被他攥得紧紧地。
“不要动!”他皱着眉轻斥。
依依不服气的撇着嘴,却看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
瓶口打开,紫色的液体流了出来,流在手背之上,慢慢的蔓延开来,她痛得几乎要跳起来,喊叫声几乎冲口而出,可是想起向离晔的话,又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低低的呜咽。
看着那夺眶而出的泪水,他情不自禁的把她拥入怀中:“没事的,一会就好,这药渗到伤口里,以后不会留疤。”
闪着泪光,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空气凝结了片刻。
很快的,果然不疼了,还有点酸酸痒痒的感觉,她露齿一笑,摇了摇手:“真的不疼了,谢谢你!”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向他道谢,怔怔的望着她那张挂着泪痕的脸上满足的笑容,他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