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庭言刚从薄家离开,心绪百转。
他是个聪明人,幼年发烧失忆,所以只能被动接收身边所有人告知他陆谨言的死讯,但常年雨夜发梦梦见有人恨声质问他,尤其是近期愈发频繁……他有预感即将发生什么,直到今日——
他在薄家亲眼目睹那堆房产证跟文件,清醒看见所有归属者的名字,“陆谨言”“陆谨言”“陆谨言”全都是“陆谨言”!
他失神、忘形,理智想起某桩不起眼的小事,迅速致电景燕宇:“我母亲忌日那天,你是什么时候送的花?”
“那天你喊我时,我不是说有台手术要忙吗?忙到九点多,到墓园都快十点了。花?自然是我过去时带着的。怎么了?”
“燕宇!”陆庭言的声音暗哑,“我还是疑惑,为什么当年明明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你们所有人都笃定她必死无疑?”
穿着白大褂的英俊青年,蓦然停在医院廊道,目光是冷的:“你还在想谨言妹妹的事?都过去那么多年,有些事忘了就忘了,太固执反而痛苦。”
陆庭言左手插在口袋里,用更冷的语气问道:“我忘记她的死,是因为我对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吧?”
“庭言!”景燕宇迅速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讲?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所有人都说她死了,可我偏偏记不起来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就连她小时候长什么样都忘记了!我承认自己对她感情淡薄,可那终究是我的亲妹妹。”陆庭言用手撑住窗户,咬着嘴唇,勉强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我感觉她可能快出现了,但我潜意识却是想逃避她?我当年到底做过什么事?”
尾随其后的高央,静静目睹他的失控。看来Boss忘了,但内心谴责仍在,毕竟是他无心助纣为虐,导致陆谨言被迫移肾给陆卓桃,然后半死不活之际,从港岛陆宅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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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回收的波曼夫别墅,彻底清掉卓家生存过的痕迹,当阮霜他们还在忙碌时,陆璟宁站在书房,看着面前这扇墙壁嵌了八个液晶屏幕,切割成十六块画面,牢牢监控郊区那栋房。
屏幕显示有人潜进去了。
第一拨抵达的人是最擅长寻宝寻人的楚士安,他带人将整座洋房里外搜遍确定人去楼空,又开始翻箱倒柜企图找些蛛丝马迹,自然发现二楼那间大得惊人的房间。两面靠墙书架搁满书,书目琳琅,很多都是言情字眼,但他颇具耐心的扫射,犹如大海淘沙从里面发现淘出许多涉及堪舆、星象、风水、测字、术数、择吉等等书籍。
书目构成的体系,让他一震。
北方楚系六脉素来分工明确,术业专攻,除了极少内部编纂不外传的密书,剩余各脉需钻研的书目清单全部零散混在眼前书架中,只多不少,本本都有翻阅做笔记的记录,而笔迹出自同一人。
这已经不是所谓的兴趣爱好!
对方显然钻研玄学,方向精准,没走歪路,不亚于他们延袭多年的学习!
另外,楚士安的下属搜遍整栋洋房都没有找到其他踪迹,就连一张图像都寻无。也如他们前期调查结果,秦家养女绝无照片对外流出,而这已非“谨慎”二字就能完成。她绝非普通人。
楚士安离开后,第二拨是白卿岐的人,紧接着其他,但再无谁如楚士安发现书架奥秘,就连白卿岐的人都无!因为他们没有白卿岐那双天眼,也没有楚士安那样博学!
这些人前仆后继,注定败兴而归。
翌日,是周一。
陆璟宁照常出门上学,朱百疑道:“老窝跟马甲都被扒了,你还敢上学?”
“总得提供机会让小丑到我面前蹦跶,否则无戏可看,日子多无聊?”陆璟宁刷着平板,示意他正常发车。
朱百预计今日出门定有众多尾巴跟随,但事实却极少,约莫就三条?
“是我眼神不济吗?”
陆璟宁笑:“跟屁虫可不是一个讨喜的身份,识相的不会越界。”至于身后那三辆敢越界的车——上桥时,方向盘突然集体失灵,直接歪头撞向两侧。好在狂打方向盘跟各种减速及时,车子撞破栏杆有一半悬出桥外,最终有惊无险地停下。
其他躲在暗处窥视陆璟宁的人,见状收敛。
他们显然看出这颗秦家弃子在磨爪。而秦家,以前似乎没真正掂清这颗弃子的分量?
远在雍城的秦家诸位掌权者,尚未等及秦三爷跟最强智慧脑的回归,就已收齐陆璟宁这些年所有表现,不分巨细。起初发现她的过往寡淡无奇,毕竟整个成长轨迹与秦家其他子女如出一辙,只是再细品——到底是七个撑起秦家商业帝国的王者,他们骤然意识到一个奇怪问题:陆璟宁在同龄间不失为佼佼者,可除了秦家,为何外界人对她都鲜有印象?哪怕见过她都忘了是何相貌!
秦家主迅速叫人在主宅跟秦三爷那边搜照片,可搜遍秦家上下最终也只在秦三爷那边搜出三张诡异的相片:诡异在照片其他人都眉眼清晰,唯有陆璟宁一人,面容彻底糊了。
原来不只是外界,就连生存了十二年的秦家都不曾留有她任何图像!
众人敛容深思,有人忆起楚吉征那句“命贵不可言”,但却惹得秦家主冷笑:“她既然有能耐,在秦家有难时却不出手?再贵又如何?从照片这事就看出她心思叵测,秦家养了十二年终究是养出一只藏头藏尾的白眼狼!”
陆璟宁不知道秦家如何编排她,但哪怕知道也无所谓。因为一切缘由秦家挟恩图报,为了秦三爷跟秦隽,她曾经选择顺从,但他们毁了这个选择!是秦隽跟秦家先选择放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