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六部衙门的文书如雨点一般,通过驿站快马加鞭式的发往大明朝全国的州府,边镇,藩国。
文书先是有先帝驾崩的告示,命各地百官哭丧。第二天,还没等各地百官设祭坛哭完丧,便又接到了新皇登基改元年号的文书,南京要员入京朝拜,各藩国遣人进京勤见,各地大办喜事,上报祥瑞喜事。
一些偏远地区的各州府长官,真是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在远离京师千余里的湖广兴国州。一匹裹着半丈白绫的快马入城后便直奔县衙。这是武昌府驿站的快马,送的是六部文书。
只见送信的骑手不曾下马,将文书直接扔给了门牙官,大声喊道“文书已在路上耽误了几日,速递给县台大人,莫要耽误了时间。”
......
“县台,六部又发了一遍百官哭孝和大赦天下的文书?你看这文书要不要命人抄写下发?”湖广兴国州衙门里的一小吏周礼善核对了下文书外封上的名称、地点、日期后,便拿着武昌府驿站刚送来的文书走进后堂。
“哦,真够邪门的!前两个月不是刚哭过么,怎么又发了!发出的日期可对?”兴国州县台待在后堂处理公文,听闻手下汇报六部下的文书有古怪,顿时来了兴趣。只见他放下毛笔,合上公文,唤周礼善快快进来。
“大人,从外封上看,一份是十一月四日发出,另一份是十一月十二日由武昌府转发的,今日刚刚收到,想必是前阵子山火阻碍,驿站绕道才两份同到。”周礼善快步上前,将文书放到府台的案桌上。
“让本官拆开看看,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要是武昌府驿站发错了文书,本官非要上报巡察不可。”只见县台站起身摆弄袖口,撕开外封取出里面的文书,眼角直接瞥过了署头、事由,直奔正文一栏。
周礼善站在一旁,虽然没看到文书内容是什么,但是干了十几年的刀笔吏,眼前的县台还年轻,刚从京城调任不久,根本不懂的养气之术。
外来的流官不懂的当地的事务,在县衙里倒是要仰仗早已身经百战的周礼善。仅通过察言观色,周礼善就轻易的看穿了县台的内心。
只见县台脸色表情的突变,先是不屑,又是狐疑,翻阅到文书末尾,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最后凝重又变成了慌张。想必文书里写的是不好的事!
县台大人连忙撕开了另一份,看过两份文书,对比过末尾的印章无误后,整个人就像失去力气般瘫坐太师上。
站在一旁的周礼善见状急忙上前,眼睛扫过看到了两份文书上的内容,不由大惊失色。
“这.......大明朝一年内驾崩了两位皇爷,这该怎么办!之前在京城就听闻,前任太子死的离奇,这莫不是天理循环!拿奏本来,本官要直言上奏”比周礼善更失神的,当属是眼前的县台大人。
周礼善哪能看着县台自毁前途,赶忙拉住县台,小声贴耳说道“县台慎言,为臣者怎可议君,国本已定此论等同谋逆,此乃大不敬!县台不怕连累家人?此言莫被他人听去,报给按察使!”周礼善说完环顾四周,好在后堂官邸,无闲人出入。
“对!周老哥,倒是本官心挂国事唐突了一些。”县台被周礼善的话所惊醒,不曾想虽然身体远离朝廷漩涡,可心思仍被朝政牵挂。国本早就争完了。在外为官,倒是要处处小心!”
有万历皇爷驾崩的经验在前,缓过神的县台立刻照例吩咐“把文书下发吧,张贴告示今又要大赦天下,本官即为政一方,便要尽臣子之责,召集本县所有官吏,通知城里的宗亲辅国中尉,明日饷午前于县衙门前搭设灵棚,本官率百姓悼念先君!”
待到周礼善要转身离开后堂时,县台又小声吩咐了一句“新皇登基,年届十四,尚未大婚。可派差役寻民间良家之女,上报按察使即可!若本州之女,被选入内宫为秀女,实乃大功一件。”
“不知道县台,何为大功一件?”不曾听过内宫秘闻的周礼善,突然间反问了一句。
县台见周礼善为人和善处处帮敬着自己,便如家常讲给他听。
良家女子只需未嫁未婚,相貌姣好,身体无疾无伤即可上报。若懂得琴棋书画经学,守得规矩那便更好!官府只需在官引上画押,由内宫出银,资助良家女子上京参选。要是官府不报,就凭宫内的内监,哪里知道谁家闺女生长的好!
若被选上,对于当地官府来说,好处有三。
其一,良家女子选入内宫便可领俸吃皇粮,一年两次发放的俸银足够养活自己乃至家人,当地少了一家贫苦。其二,良家女子入选秀女,乃是本地官府的相人之功,荐举之功,美曰“为陛下选妃”。其三,若是得幸受封妃嫔,其家父家兄便可封伯领衔,至少是七品官,可谓是一步登天。对于当地官吏也算是多了条通天的门路,何乐而不为呢!
“封伯领衔!”干了十几年小吏的周礼善听闻这四个字后不禁眼神放光,想到自己家里有个待字闺中的漂亮女儿,不由得动了一番心思。
.......
给皇帝选妃册后,在大明朝也没有几回。当皇帝前未娶亲的储君那是少之又少。
往前追三十几年,那还是整个大明朝动起来给万历爷选妃子。而且也不过只有四百名秀女入宫参选。
一般来说,皇家选秀女不滋扰民间。可凡事总有例外,不滋扰民间,那是寻常的太平日子。太平日子,内宫派人去在北直隶、河南、山东一带选良人充实后宫就算交差了。
可现在是什么日子!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大明朝,药丸!
大明内忧外患,药丸。一年之内驾崩了两个皇帝,药丸。新皇帝年少,尚未婚配,国本不稳,怎么看都是一副药丸的劲头。
紫禁城,仁寿宫里。太皇太后看着问安离去的皇孙朱由崧,向现担任内监总管的庞保问去“才一转眼的功夫,皇孙儿的身子都长那么高了,不知不觉我也老了。像皇孙儿的岁数,先帝爷都娶了王妃。这几日我没去听政,可皇孙儿还是先派人来问,皇祖母此事该当如何,孝顺的孩子,可比先帝爷规矩多了!哀家看皇孙儿可以亲政了。”
看到太皇太后如此说道,服侍太皇太后二十几年的老太监庞保立刻领会道“回太皇太后,宫城里就数皇爷的身子骨最高,老奴都让制衣局多加了两尺的布料给皇爷做官袍呢”。
庞保顺着太皇太后继续说道“想想是该给皇爷成亲了,正巧前些日子老奴去大兴给老国舅(郑国泰)封赏。老国舅拉着老奴从太皇太后娘家再往东走三里地的早街市,那个做屠户发家的冯二爷,家里生了个好孙女。老奴见了,那冯氏倒是有贵人之相,模样是一顶一的好,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讨人喜欢。”
“哦,老国舅有心了。我看孙儿像极了太祖洪武皇爷,这次选秀女不能动静小了。要大办特办,当成国之大事来办,让百姓跟着喜庆喜庆冲冲晦气。给姚太后说声,从内孥支取十万两纹银。诏地方五千名良家女子,入宫选秀!”随着太皇太后一声令下,庞保立刻拟旨。
从内监二十四衙门选出六百人,两人结伴骑马乘车,快马加鞭,西至甘南肃王的兰州府,南至广西巡抚的江巡道,奉旨为陛下选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