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公主不能嫁于陛下。”赵鸣飞神色决绝。
消息已经撒了出去,料到赵鸣飞今晚就会来,但见他收了性子,不像以往一来就闹,赵千霖颇感意外。
堂内只有父子二人,赵千霖也不似往日的冰冷严肃,指了指那边的椅子,“坐。”
赵鸣飞看着他,不知是不是他这枚好棋子还算得心应手,才换来父亲吝啬的和善。
赵千霖见他神色古怪,直直地看着他,忽然退后一步,双膝下跪,重复了一遍,“元帅,公主不能嫁于陛下。若此事当真无余地可回旋了,我宁可杀了她,也不让她牺牲至此。”
这小子今日立下奇功,从头到尾没有半分喜色,竟然还舍得挪开膝下的黄金,对着他下跪。种种意外之余,赵千霖耐着性子多说了几句,“谁说公主要嫁于陛下了?盟书中只说,东齐求娶乐筱公主,双方共结秦晋之好,哪里召封公主为妃嫔了?”
赵鸣飞闻言,眼中透出几分希望,急忙问:“不是嫁于陛下?那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只是,若陛下有心纳公主为妃,必得事先在盟书里写定公主位份高低,但是盟书中未写,那就未必是入宫为妃的吧。”
赵鸣飞双手交合,举至额前,再拜,“求元帅上书请奏陛下,求陛下另赐公主姻缘。西川向来一夫一妻,公主性情刚烈,断不会与他人分享夫君。我东齐和西川诚意结盟,求娶公主是为了巩固结盟。如若公主婚姻不遂心,再生事端,现在的一切都付之东流了。”
“听闻二皇子为人风雅,若是公主嫁入东齐为王妃,富贵安稳一生,如此联盟永固。”
赵鸣飞这是把什么都想好之后才来的,不仅想好了措词,连人选都想到了。公主自然是要嫁给皇室之人的,陛下年迈,太子虽未婚,但他是储君,不可能只有太子妃一个女人。也就二皇子这样的富贵闲人,便是只有一位王妃,不关乎国运,无人会说什么。
“你替她想了这么多.......”
赵千霖想,他这是同意送白乐筱入京都了。
赵鸣飞眼睑下合,无悲无喜道:“我和她都不过是这场博弈里被算计的棋子罢了。”
赵千霖心虚。赵鸣飞心思缜密,被利用之后,很快能回过味来。
烛花轻微爆响,火焰跳动。赵鸣飞目色灼灼,“父亲——”
他再次叫了父亲,还是为了白乐筱,有求于他,“请你给陛下上书,不要让乐筱嫁给陛下。”
赵鸣飞从来没有得到过父亲的包容和庇护,但他心里在意那个女子,深夜来求他,如此郑重地下跪,叩拜。且他已知道自己被算计、利用之后,并没有发作,只求他帮他。
父子之间只余生冷,赵千霖忽然心生伤感无限,“我问过你的,问你要京都的公主,还是西川的公主.......”
赵鸣飞忍下心中怒火,他承认了,承认这其中有他的谋划。怪不得他近日称病,由着他胡闹。背后操控,让他做了棋子。
“不管局势如何,乐筱她是我的朋友,我只希望她好。她还年轻,我不希望这场政治联姻毁掉她的一生。谁如果非要这样做,我,赵鸣飞,不答应。”
他最后这几个字咬得极重,是警告之意。
平静对峙,赵千霖最终松了口,“好,我会把上书奏请陛下。”
赵鸣飞道:“谢元帅。”
赵千霖说:“今晚的你,跟以往都不一样,稳重了很多。”
赵鸣飞语气平淡道:“如若我不能比别人想得多,我永远只有被人算计的份。”这句是说给赵千霖的,他心中并非毫无怨气。说完,起身,告退。
他走进外面的夜色,背影孤绝。他懂得了强者为王的生存法则,这是浅显的,经过今日之事,他终于明白了人心难测,真正的强者,不能不会攻心计。
赵鸣飞心事沉沉地回了别院,向长青还没走,坐在石阶上走神,看到他回来,忙起身。
“没你事了,回去吧。”赵鸣飞道。
“是!”向长青见他和去时一样,情绪很差是真的,但还能自持。
踏入房内,白乐筱坐在塌上,等候多时。乌黑长发温柔地散着,她左手支在案上,身子微微倾斜着,可见内力未恢复,身子虚乏。
赵鸣飞站住,不再上前,“我以为公主醒来,会想法杀我。”大夫还未到来之时,赵鸣飞已经得知白乐筱的伤势了。比起外伤,她真正的伤处是因为她强冲内力造成的。她想杀他。
白乐筱脸色苍白,唇色尽失,虚弱但不失力度,“赵鸣飞,还记得在苍山时,你我曾约定,要好好打一架,分出个胜负来?”
赵鸣飞负手而立,对上她的目光,“公主不仅是要跟我分胜负,还要跟我论生死。”
“是。”白乐筱清晰答道。
赵鸣飞点头应下,“我等公主伤好。”
白乐筱看着他,彼此神色陌生冰冷。她从身后拿出那条蓝色带,当着他的面,握在手中,内力毁损。
蓝色破碎,她眸色冷冽。
她存着一口气,就是为了当面跟他一刀两段。赵鸣飞冷笑,道:“既然公主要跟我决绝了,好,过往不提,今后你我各走一边。”
“你救过我多次........”
白乐筱起身,慢慢走向他,“赵鸣飞,你曾几次救我于危难,这份恩情,或许没有机会还了,不过你放心,等你想杀我时,我一定让你如愿,算是还命给你。”
赵鸣飞竟不敢与她直视,“不必,我是救过你,但不需你偿命给我!”
白乐筱越过他,大步而出。赵鸣飞跟上,在她脚软欲倒之际伸手扶了她一把,对上她的眼眸,“我送你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