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阿珂迎了上来,白乐筱摆了摆手,自行倚坐在踏上,神思不快。
阿珂十分贴心地搅了帕子给公主净手,又奉上茶盏。
白乐筱浅尝了一口,发觉异样,问阿珂,“这是东齐的茶叶?”
茶香幽幽,略带苦味。手中的杯盏也精致,薄如胎纸,晶莹剔透。也就只有东齐人会做这样极其雅致的物件。
阿珂笑道:“是的,公主。茶盏和茶叶都是阿离买来的,这丫头不只是怎么了,喜欢上东齐的物件儿了,很是着魔。”
“可这里是西川,这些东齐的物什,精细是精细,但只能是一时之兴,哪里耐得住长久使用呢?”
白乐筱看了看阿珂,三人一起长大,阿珂一向心细,况且她又日日与阿离在一起,不会不知道其中缘故。
只是,阿珂说这话,不知是在说阿离,还是有心提醒她。东齐的物件儿可以欣赏,不能过分喜欢。
白乐筱今日穿的衣衫也是阿离买来的,浅紫色薄纱轻透,衬得肌肤愈发白皙。裙摆洁白如冰绡,飘飘如仙,美则美矣,但这不是西川女子的装束。
早上穿衣时,白乐筱只觉得一改往日风格,且极喜欢这样的淡紫色,但此刻她内心有些不安。这件衣服,好像把她不可与人说的心事摆在了明面上。
阿珂主动岔开了话题,“公主,阿离说去摘些新鲜的菜,回来给公主做蔬菜软饼。”
白乐筱却道:“阿离性子天真,无忧无虑,我希望她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只要那人也是真心喜欢她。”
她说的是真心话,可说出来又觉得自己虚伪。她明明知道赵鸣飞很大可能不会把阿离放在心上。他那样的性子,跟阿离想的完全不一样。
那天,他跳了下去,天地万物都混沌了,唯有他。
“乐筱,你是我愿意一起死的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满目星辰浪漫,是这世间最迷人的色彩。
她多次梦到那个场景,梦到那个时候的赵鸣飞。
那时的一切,无可重来,故已是今日梦境了。
阿珂见白乐筱长眉蹙着,怔怔的,而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抿嘴笑了。
少女思慕之态,溢于言表,公主分明是心里有人了。
可那人,绝对不可以。阿珂心底发愁,苦于无法劝阻。感情之事,当局者都很痴迷。
阿离进得殿中来,闻到安神香味,便放慢了脚步。素帐流苏飘动,阿珂坐在窗前,在打络子。阿珂手巧,又有耐性,坐在那半天也不嫌无聊。
“阿珂姐姐,公主睡下啦?”阿珂小声问道。
阿珂惊了一下,捏了捏阿离的脸,才说道:“公主有些倦了,想睡会儿。对了,王上不是吩咐了,要多派侍卫来公主殿前守卫,刚才,我怎么从窗子里瞧见侍卫都走了?”
阿离狡黠一笑,“是到了换班时间了吧。阿珂姐姐,别做这些了,你跟我去买东西吧。”说着,便拉了阿珂起身。
阿离风风火火,来去匆匆。
阿珂本不想去,但阿离不容拒绝,拉了她便走。
脚步声远去,微风入窗,熏香球叮铃作响,好似乐声。白乐筱并未睡着,眼前局势令人愁闷。
西川兵力不足,钱粮也不济,经不起打仗。可北戎那边哆哆鄙人,突厥也蠢蠢欲动,意欲不轨。如果不答应北戎的亲事,恐西川大难将至。
她既是公主,该为了子民的安定牺牲自己。可她真的不想以这种方式,一想到那二王子的样子,她只觉得万分嫌恶。
此生,如不能和心爱之人相伴相守,岂不是太不甘心?
她始终对那个人还抱有幻想。
这么多天未见,甚是思念。
“谁!”饶是在想事情,白乐筱还是警觉到了异样,她坐起身来。
风半掀开云青色的烟帐,有人负手立于塌前。
他穿着青衣,他说喜欢青色。
他的眼睛是傲于尘埃的神气,斯人世无双,遇上方知有。
二人对望,一时无言。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白乐筱想,他一出现,之前的决绝都成了笑话。她自己想笑话自己。欢喜得很、柔情缱绻。
白乐筱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朱唇轻启,话音未成字出口。
二人都未讲话。
赵鸣飞不说话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不想说话。
他听说有人逼迫她,便想来看看。见了她,只觉得放心了。
她好好的。
如果有人逼迫她,他就去杀了那个人。
殿内格外安静,风动幔帐,轻拂时光。
殿外脚步声响起,王妃带着侍女过来了,白乐筱忙起身,拉了赵鸣飞躲起来,“别说话。”
赵鸣飞未语,但挺配合。白乐筱对着他婉柔一笑,拉好了帐子遮住他。
她自己继续躺回塌上,假装入睡。
“王妃,公主睡下了。”侍女道。
王妃略略思衬,吩咐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去看看公主。”
她独自进了内殿,果见白乐筱和衣睡在踏上。她走近几步,发现白乐筱的鞋子散乱,便知她是看到自己来了,在故意装睡的了。
王妃弯腰,将白乐筱的鞋子放好,坐在塌前,静默不语。
白乐筱觉得奇怪,感觉王嫂正在看着自己,多少有些不自在。终于,过了片刻,白乐筱忍不住,便转过身来,“王嫂找乐筱何事?”
王妃轻笑,提白乐筱理了理衣衫,说道:“想着你这几日不开心,我来跟你说说女儿家的体己话。”
有人在侧,白乐筱道:“王嫂有心了,只是这两天天气热,我有些烦闷而已,并没有不开心。”
王妃道:“是啊,今夏天气尤其暴躁,时而大雨如鞭,时而酷日炎炎,百姓的收成无望,想必日子更难过。”说完,她又笑道:“乐筱也怕热,你王兄让人去苍山取了冰块,要放在你殿中消暑呢。”
百姓之艰辛,公主之享乐。王妃的话语很明白了,白乐筱直接问道:“王嫂是来劝我的吗?”
王妃笑容止住,“我再绕弯子,妹妹必会烦我了,那我就直说了。”
白乐筱看着她,今日的王妃和昔日的妍桢郡主似乎很不一样了。她穿着王妃的宫装,珠翠轻坠,宝蓝色的衣裙衬出她高贵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