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勃然大怒,义愤填膺的走进殿内。
“臣妾拜见皇上。”“儿臣拜见父皇。”
“皆平身吧。”唐太宗一见我们,脸色稍微缓和。
“谢陛下。”“谢父皇。”
唐太宗坐到黄金宝座上,向治儿摆摆手,“治儿,今日与母后学些什么?”
治儿乖顺的快步走到唐太宗身边,“回禀父皇,治儿方才来一会儿,给母后背诵《七步诗》。”
唐太宗暗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对治儿多加提醒道,“此诗寓意深远,皇后悉心教导,治儿务必铭记于心。”
“儿臣必不辜负母后的谆谆教诲。”治儿憨厚的点点头。
“治儿在学堂习得如何?”唐太宗捋捋下巴长须。
“儿臣最近在学《孝经》。”治儿据实以告。
“噢?治儿认为《孝经》何为最重?”唐太宗有心问之。
“儿臣认为,孝道最为之重,幼时侍奉双亲,成年侍奉君王,方能达到修身养性之效。君子侍奉君主,在朝堂之上一心为国尽忠,身处居所仍不忘君上之行,劝谏其过、纠正其恶。”治儿直抒胸臆、义正言辞。
唐太宗立时龙颜大悦,“治儿如若按此行事,必能侍奉好父兄,成为一位贤臣才子。”
“儿臣愚见,谢父皇谬赞。”治儿谦恭有礼,稽首行礼。
“朕众多皇儿中,唯治儿最为孝顺仁义,朕最喜之。”唐太宗衷心一赞。
“治儿且先回宫,母后有事和父皇商谈。”我心中隐约不安,急忙借故支开治儿。
“双亲论事,儿臣便不予打扰,但儿臣还不想回甘露殿。”治儿一脸苦恼。
“倘若觉得无趣,可去泰儿书房,阅览书籍,学有所获。”唐太宗提议道。
“陛下言之有理,泰儿最喜治儿,治儿应多去武德殿拜访。”我亦附和道。
“也好,儿臣这几日未见二哥,的确有些想念。”治儿浅笑点头,恭敬的一鞠躬,“父皇、母后,儿臣告退。”
“去吧。”唐太宗慈爱的摆摆手。
待治儿和随从侍卫离去,我便屏退闲杂人等,急切问出心中疑虑,“夫君方才是何意?”
“爱妻何出此言?”李世民不解其意。
“夫君方才明言‘最喜治儿’,承乾和泰儿闻之,作何感想?”我美目一瞪,无计可施。
“无垢勿扰,此等爱语,朕亦对承乾和泰儿说过。”我心之愁绪,李世民轻言化解。
我圆眼一睁,这也行?果然是一代明君,处事周全,处世圆滑,我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犹记得皇帝夫君暴跳如雷的模样,是哪位能人惹得他龙颜大怒呢?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不由得的问道,“夫君方才为何如此愤慨?”
“爱妻不提,朕差点忘了,魏征这老顽固,在朝堂之上,驳朕脸面,朕必杀之。”李世民气得胡子直翘,活脱脱一个黑面神。
魏征绝非首次出言冲撞圣上,他此次气愤非常,必有缘由,“魏征何故驳斥夫君?”我平心静气问道。
“朕曾应允长乐,出嫁之礼必要多于永嘉公主。但今日早朝,朕一说此事,魏征便谏言‘长幼有序,规制有度,长乐公主之嫁妆多于永嘉公主一倍有余,不合礼法,恐遭天下话柄’。
永嘉公主出嫁之时,正逢大唐之初,国家兴起,百业待兴,一切嫁娶从简。而长乐出嫁之际,乃是贞观盛世,国力强盛,百家争鸣,嫁礼丰厚无可非议。
况且长乐乃金枝玉叶、朕之掌上明珠,更是情理之中。魏征实属冥顽不灵、墨守成规之辈……”李世民噼里啪啦的一阵发泄不满,面红耳赤、鼓腮吐气,好不生动的画面。
李世民如今气在头上,如若我此刻替魏征进言,他断不会轻易听进心里。我便趁他背过身絮絮叨叨之际,悄悄走入内室,找出金缕丝锦绸华服穿上,戴上朝拜所用的金饰珍宝,立时展现雍容华贵、庄重肃穆的面貌。
我盈盈来到李世民面前,他张大双眼、一脸懵呆的神情望着我,“皇后这是何意?”
我缓缓跪下,双手供奉胸前,郑重其事的行叩首参拜之礼,嘴里恭敬称道,“恭贺陛下,祝贺陛下。”
李世民满脸疑惑,满头雾水,惊讶问道,“何事如此慎重?”
“陛下一向器重魏征,臣妾尚未知晓其缘由。常言道‘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如今魏征敢于谏言,方知其心系社稷,乃大唐肱骨之臣也。
臣妾与陛下乃结发夫妇,同舟共济十余年载,仍恐陛下天子之位,每与陛下言语前必先察言观色,不敢冒犯天子威严。
而魏征区区人臣,秉直上谏,违抗皇命,实属难得可贵,望陛下深知其意,天下幸矣。明主直臣,由此可见陛下乃明君,故臣妾特来恭祝陛下。”我不卑不亢,从容辩白。
李世民眼神一怔,豁然开朗,满面阴云随之消散,“魏征得以保全身家性命,全赖皇后为其辩解。”
“现今贵族豪富,婚姻之始,或奏管弦,以极欢宴;唯竞奢侈,不顾礼经。若不训以义方,将恐此风愈骟。故以臣妾特谏言,长乐婚嫁之礼依理法办置,望陛下明鉴。”我顶风而上,顺势而为。
“皇后所言甚是有理。”李世民颔首示意,转而刁难我,“皇后觉得朕应如何处置魏征?”
“臣妾觉得陛下非但不可罚魏征,反而要奖赏予他。”我坚定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噢?此中可有深意?”李世民继而问道。
“魏征头顶圣怒,直面上谏,此等良臣,不可多得。陛下不罚反赏,更能鼓舞人心,百官勤于谏言,陛下乐而改之,大唐社稷必将强盛稳固。”我淡定的道出厉害关系。
“无垢赏罚分明,此事朕交由你去办,可好?”李世民做起了甩手掌柜。
“臣妾遵命。”我双手交织,放在腰的右侧,柔柔的半蹲行礼,“臣妾立刻就去办。”
“嗯,有劳爱妻。”李世民肯定的点了一下头。
“花容,到本宫的库房点上二十万钱和四百匹布帛。”我有条不紊的指挥道。
“奴婢遵命。”花容领命而去。
“以臣妾之物赏赐,既可借臣妾之名奖赏魏征,又可彰显陛下惜才,亦不耗损国库钱财,乃一举三得之举。”我将斟酌之举向李世民全盘托出。
“此举甚妙,皇后不愧是操持后宫的得力贤后。”李世民毫不吝啬的夸赞。
“陛下谬赞,能为陛下效劳,臣妾荣幸之至。”我谦和一笑。
“娘娘,奴婢已点好财物数目。”花容效率极高,三两句话之间事情已办妥。
“好,随本宫到郑公府上走一趟。”我下达命令后,转而告辞,“臣妾告退。”
“嗯,去吧。”唐太宗一脸威严的摆摆手。
我带着花容上路,一路乘坐步辇,辗转兜弯,直来到郑国公魏征的府邸。一阵行礼寒暄之后,我便屏退府中众人,道出拜访目的。
“娘娘,可有何要事商谈?”魏征直言不讳的问道。
“花容,拿上来。”花容即刻命宫人呈上十大箱钱和四百匹布帛。
“娘娘,何故如此?”魏征指着满室财物,孤疑不止。
“钱与布帛皆为赏赐予郑公,望郑公保持直谏之恒心,有过必纠、除错去弊,莫因君臣之礼而有所讳言。上行下效,君臣同心,实现太平盛世。”我殷切的嘱咐道。
“陛下可知赏赐之事?”魏征果然乃一只老狐狸。
“此等赏赐之事,陛下自然知晓。”我供认不讳。
“谢娘娘赏赐。皇后娘娘如此贤德,乃陛下之幸、江山之福矣。”魏征叩拜谢恩。
“郑公平身。”我急忙唤他起来,“如今重赏之事已办成,本宫便不在府上多加逗留,还望郑公不辱使命。”
“娘娘请放心,老臣必不负娘娘所托,娘娘慢走。”魏征稽首相送。
“花容,你先回丽政殿禀告陛下,魏征赏赐之事已办妥。”我乘坐步辇,“摆驾凤阳阁。”
“奴婢遵命。”花容独行回宫。
我的掌上明珠长乐明年即将出嫁,佳婿乃无忌大哥之子长孙冲,我的嫡亲侄子,姑表兄妹联姻,可谓亲上加亲,两家父母皆大欢喜。
我制止宫人们的禀告,迫不及待的走入凤阳阁,内室里长乐正给城阳梳头盘发,“长乐,母后来看你了。”
“儿臣拜见母后。”长乐和城阳施施然一行礼。
“都平身吧。”
“谢母后。”
“母后来吧。”我坐到城阳身后,帮她梳理成双平鬟,“长乐又帮妹妹打扮了?”
“儿臣明年便要出嫁,恐难再帮城阳梳妆打扮。”长乐宛然一叹。
“长乐与冲表哥成婚,自家人亲上加亲,成就良缘,不时回宫探亲也未尝不可。”我宽慰长乐。
“母后所言,儿臣可随时回宫?”长乐喜上眉梢。
“一月一次皆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勿念玩乐。”我戳了戳她的额头,“来,母后给你梳妆。”
城阳起身,长乐坐到梳妆镜前,“母后,儿臣可否帮忙?”城阳一脸真诚,我不忍拒绝,“好,城阳帮母后整理发饰可好?”
“嗯~”城阳欢喜的笑弯了眼。
我散开长乐的乌发,长发及腰,待嫁闺中,我的宝贝女儿长乐即将出嫁,我不禁泪眼闪烁。
我拿起黑桃木梳,从上往下,轻柔动作的梳理长乐的黑长直,“一梳梳到底,二梳儿孙满堂,三梳白发齐眉……”梳顺的寸寸青丝里,是我道不尽的满腔祝福。
“母后,您怎么了?”长乐转过头来问询,满面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