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经试想过,若是在她能在懂得什么是“爱”之前明白他该有多好。如果那样,也许,她的心里今生便只有他。可是,究竟是阴差阳错,还是造化弄人,又或者是自己的任性?总之,今生,她错过了一个不该错过的人!就像她的母亲曾经说过的,人心太小了,只够住下一个人。
第二天傍晚,船便临近通州。一路上,陈子风为了防止他父皇派人半路拦截,从不靠近沿途各州府口岸,总会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也从不行夜路,今天也是如此,早早地便停了下来。
眼看着明天再行一天就可以入海了,陈子风心里很是高兴,心想,出了通州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提防了。
一路上运气都还不错,顺风顺水,天高云淡。每晚陈子风最乐于做的事情就是陪着慕容瑾站在船头,听着水声,看着星星,聊着曾经药王谷的往事,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今夜也是如此。
已是深秋,江面似乎要更冷一些,江风吹过,更觉浑身都冷飕飕的。慕容瑾不禁打了个寒颤,陈子风赶紧解下了披风给她披上,一边替她系着,一边心疼地说:“赶紧披上,千万别冻着了!还冷吗?”
慕容瑾点点头,陈子风想了想,突然伸出双臂,从后面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耳语道:“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慕容瑾顿时心中一阵悸动,她没有作声,待心情稍稍平复了些,她缓缓地将头扭了过来,随着她脖子的转动,陈子风的嘴唇轻轻地贴着她的脖子,也被动地移动着,脖子上传过来的那丝丝暖流令她头晕目眩,不过,此时她尚且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的嘴唇终于和陈子风的嘴唇触碰到了一起,她分明地感受到陈子风的身体不禁地颤抖了一下,她呢喃道:“子风,你冷?”
陈子风没有回答,只是醉眼迷离地看着她,突然间,聚集在心底多年的勇气瞬间迸发了出来,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陈子风的身体慢慢地倒在了慕容瑾的怀里,眼睛也慢慢地闭上,看着他那俊朗、熟悉的脸庞,慕容瑾忍不住落下了眼泪,除了能跟他说句“对不起”,还能说些什么呢?
慕容瑾和采薇等人站在甲板上,目送着载着陈子风的那艘楼船一点点地淹没在朦胧的夜色之中。
月朗星稀,此刻更没了睡意,慕容瑾说想去岸上走走,在船上都待了十几天了,是该下去走走了。五人沿着岸边,边走边聊。
白芷问:“公主是给他下了药?”
慕容瑾说:“只是一点迷魂香而已,一路睡到家就该好了。”
白芷问:“公主与陈太子的婚姻也算是陛下钦点的,从陈太子带来的船队也能看出南陈的皇帝对这桩婚姻也是首肯的,更何况,你二人从小便相依相伴、青梅竹马,公主何必要这般苦了自己呢?”
“这世间的很多事情往往并不是我们表面看过去那般简单、美好,人与人之间还有‘缘分’二字,我与他之间的缘分今生怕是只够做兄妹,不足以做夫妻——”
“或许是公主多虑了呢?这么多年来,陈太子对公主的真心可谓有目共睹,曾经我们甚至都曾为他感到遗憾。当看到你们二人历经千辛终于可以走到一起了,我们几个心里甭提多高兴。”采薇说。
“我们都错过了时机,我若是在嫁给金承宇之前就能真正懂得爱为何物,说不定那时会答应他,但是,我开化的太晚了——”她苦笑笑,说:“他是南陈皇位的唯一继承人,也许要不了多久,南陈的疆土就会数倍于现在,他作为一国之主,将来必定要妻妾成群、儿孙满堂的,你们说我能给他什么?在我受伤后,其实你们心里都知道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今生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这件事其实你们都知道,只是不忍心告诉我罢了。但是你们忘记了,论医术,我称得上是那些御医们的祖宗,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自然清楚。”
每个人都不再言语,脚踩落叶的细碎声,和着深秋的冷风和虫鸣,山中的夜,热闹的很。
当陈子风再次醒来的时候,船已经停靠在了建康城外的长江渡口。
“太子醒醒,我们到家了——”侍卫首领马超站在床边一遍遍地叫着,陈子风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马超,又环顾了四周,疑惑地问:“你怎么能在这里?公主呢?”
“回太子,公主前天夜里在通州就乘另一艘船离开了——”
陈子风瞪大眼睛,神情恍惚地看着马超,问:“你再说一遍——”
“那夜子时,公主吩咐卑职带着太子立即返航,说太子水土不服,身体突然不适,再往前走的话会有性命之忧。公主还吩咐卑职,让太子好好睡一觉,到了建康城再叫醒太子,因此,卑职这一路都没敢打扰太子——卑职留了十来个人在公主的船上做船工和护卫。”
陈子风猛地站了起来,一身单衣赤着脚就跑出船舱,发了疯似得到处找着,根本听不见任何人在说话。直到这艘船上除了船板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砸的时候,他才罢了手,像一只老的可怜的病猫,瘫倒在一堆废墟之中,他绝望地想找出各种狠毒的话来诅咒慕容瑾的绝情,可是想了许久,脑袋里却是空空的,唯一能记起的只有慕容瑾那夜留给他的片刻温暖,那股余香仿佛还停留他的臂弯里,想着、念着、嗅着,不禁泪流满。
被赶到外面的马超许久也听不见一点动静,便轻轻地推门进来,只见陈子风倒在地上,两只拳头攥的紧紧的,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血,慌马超赶紧取药过来要给他包扎。
马超一边清理着伤口,一边叹气道:“太子,别怪卑职多嘴,可不能这么折磨自己了。不为自己也为慕容公主想想,慕容公主若知道您现在这个样子指不定有多心疼呢。卑职虽然愚钝,也不懂这情爱之事,但是跟在太子身边这些天,多少也能看出一些。公主还是爱太子的,从她看你的眼神、从她对着你笑、从她和你在一起的神情,一个人若是心中喜欢着另一个人,她的举手投足间都能见的着……”
陈子风就如一座木雕一般躺在那儿,纹丝不动,似乎根本没有听见马超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