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听风阁的大门从里面落了锁。当铜锁发出“咔哒”一声时,妙茱竟然落下了眼泪,她情不自禁道:“公主,妙茱实在舍不得这儿,当年你把妙茱带到这儿,然后白芷姐姐告诉我这儿以后就是我的家时,妙茱便当这儿是家,无论走去哪里,心中念着的除了药王谷便是这儿——”
慕容瑾看着几人的神色都不太好,便强笑道:“这么多年我们都生活在一起,同甘共苦、生死与共,你们早已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也不可替代的亲人,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都是家!”
在京都城宵禁之前,慕容瑾和陈子风带着采薇一行人,从地道悄悄进了张一鸣家,逃出了听风阁——自从张一鸣娶了杨俊的第二个养女之后,张一鸣就搬出了这座府宅,宅子一直空着,只是大门一直都是从里面上的锁,钥匙一直放在一个隐蔽的墙洞里——那个慕容瑾和白芷都知道的地方。
穿街跃巷,然后进了回春堂,再乔装成商队,混在赶夜路出城采货的商队中他们出了城。京都这个地方向来是车水马龙,各国商旅络绎不绝,他们这身打扮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出了京都城,便快马加鞭直奔黄河渡口。
直到第二天中午,宫中接到驻守黄河渡口的守卫报告说南越船队撤出岸口时,慕容珺才想到昨天和慕容瑾对视的那一幕,其实从昨天看见慕容瑾之后他一直在想,慕容瑾为何突然间会进宫拜祭。如果说她单纯地仅仅是想祭拜先皇和先皇后,听风阁里本就设有二老的牌位,又何必要多此一举?直到此时他才恍然大悟,她那是来向列祖列宗辞行的!正在这时,身边一小内侍嘀咕了一声,说公主昨天还去了长秋宫。慕容珺听罢似乎想也没想,竟鬼使神差地说去秋林宫看看。
看到长秋宫地上躺着的是那个戴着半张银面具的女人,慕容珺竟然没有丝毫诧异或恐惧,他目光阴鸷地盯着那具早已僵硬的尸体,发出一声冷笑,随后便跟身边的人道:“马上把这个死尸拉去烧了——记着,此事要悄悄地。这长秋宫一直空着,有人死在里面的事谁也不得对外露出半个字,否则下场跟她一样!”
杨媛的动作快得惊人,在慕容珺去长秋宫的时候,她已经带人赶到听风阁,因此,对于陶贝儿的死,杨媛并不知晓。听风阁的大门从里面锁上了,撞了很久也没有人前来开门。由于大门厚重,院墙太高,再加之外界一直盛传听风阁里处处都是致命机关,因此,也只能就此推断里面没人。
杨媛从听风阁回来后怒不可遏冲着慕容珺道:“堂堂一公主,连嫁人都嫁的偷偷摸摸的,临走竟然连个招呼也不打,还有把你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当我北国是什么?来去这么随便?”
慕容珺反倒不气不恼,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都第二次出嫁了,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么偷偷摸摸地走了不是更好?你一直就看她不顺眼,这眼不见心不烦,依朕看,挺好的!”
“你——”话刚出口,杨媛停住了,她似乎从慕容珺中听出了些别样的味道来,斜睨着眼看着慕容珺,嘲笑道:“从何时起,陛下竟然也会关心起公主了?常言道:针不刺不疼,这兄妹之情总是亲过我这个外人!要不是你一直不肯向这个死丫头下手,我杨家又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慕容珺才是我杨家的罪人!慕容瑾,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待我杨家重振家业时就是你的死期,你就是跑到天上我也要给你薅下来!”
慕容珺没接她的话,只是呵呵一笑,转身离去,似乎这一切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不可预知的等待!站在船头,看着滚滚的浪花,慕容瑾的心中无比的煎熬。
眼前就是自己的家园,只是从此之后,怕是再也回不去了。从五岁起,她的一生便跟这儿关联起来,可是她能记住的只有战争,或大的,或小的,无休无止。这座城里,能带走的都已带走;没能带走,那便是此生再也带不走了。若是还有留恋,那便只有张一鸣——他是这满目疮痍的京都城里唯一的美好,也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你在哪?过得好吗?我知道你一定还活着,因为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还没死你怎么敢死!”她在心中默念着…..
在慕容瑾回到京都的前一天,慕容珺便下旨将张一鸣派往了边疆。这些天,慕容瑾曾悄悄地去张府看过,张府的陈设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很久没人住的缘故,到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听说皇帝将原来谢家的那座宅子赐给了张一鸣,于是,他结婚当日便搬了过去。
“是啊,娶了国丈的女儿、皇帝的小姨子,住的地方当然不能太寒碜了——”慕容瑾在心中暗道。
“瑾儿,嫁给我,如何?”正当慕容瑾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时,陈子风轻轻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一脸轻松愉悦的笑容。
慕容瑾微微一惊,顿时晃过神来,看着陈子风,问:“三师兄,你真这么想的?”
陈子风怜爱地摸了一下她的头,说:“傻了吧唧的,好好的叫什么三师兄啊?我当然是这么想的,从我把你背在背上满山跑的时候就是这么想了——”他说话的样子还是没有多少正形,像极了开玩笑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