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风不语,陈紫云则道:“庄主可曾注意,这个册子从纸张的颜色判断至少有五年了,上面的字迹也是从陈到新,最后一个名字应该是四、五个月前加上去的,都是杨俊的笔迹没错。由此判断,这应该是一份比较完整的名单。名单上这么多人,杨俊做两份的可能性并不大。如果真有两份存在的话,那么后一份也只可能是在这一份被马文涛盗走之后,杨俊凭着记忆又默了一份,也就是杨媛手上的那一份。至于杨媛手里是否真的存着这样一份名单我们也只是在猜测,假设她有,那也是一份不完全的名单。因为这么多人,若想一个不落,恐怕连庄主这样的记性也未必能做到尽善尽美。那么正常人能记住的无非就是一些冒尖的人物或大小头领或有一定身份地位之人,因此,我们只要筛选出这些人,暗中监视,在未来三到十天内,这些人若有动向,则一定与杨媛有关,若一切如故,那就是杨媛手里很可能根本就没有这个名单,她再怎么能耐终究比不了杨俊的影响力,没有谁愿意拿着全家老小的性命来赌自己的前程,除非逼不得已。”
慕容瑾又把名册前前后后翻了一遍,非常赞同陈紫云的说法,想了想,说:“子风,我看这个名册就交给你吧,将来也许你会用的着。看了这个名册,我突然间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杨俊竟然养了这么多杀手,实在有些不可思议!按道上规矩,这些人对主子都是无比的忠诚,可是在杨俊去世直到下葬,出场的人多半是有据可查的,极少有什么生面孔,这就太不正常了。照惯例,这些人大多是无家无业,无牵无挂的,因此个个都能豁出命去,他们的危险程度更不可估量。我猜想,也许这些人此刻正在执行杨俊最后的命令——找回杨家的人!如果真的是那样,慕容珺的江山很快就该走到头——”
“平王爷的定国军也许还能搏一搏——”陈紫云试着说道。
“定国军?如今的定国军只是挂个名号而已,看看不断丢失的国土与缩减的编制,就知晓定国军的斤两了,更何况平王本就是个胸无丘壑、心地善良之人,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保住他的项上人头,让他好好地活到现在。”
陈子风说:“瑾儿,情况也许没有我们预想的这么糟糕。即使杨俊的儿子有此野心还有一个杨媛在,这龙椅是给自己儿子坐还是给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兄长坐,这个分量她不会拎不清的。”
“但愿吧——陈堂主,你把可以作为监视对象的人安排起来,吩咐你的人,小心为上。十天为限,十天后必须停止一切行动,并安全撤回你的人,之后的行动再行定夺!记住,不可露出破绽,更不可有人丢失。子风,马上传令你的船队备足物资,今夜全部退离岸边。船往前行不远,有个渔岛,上面没人居住,可临时停靠。也是以十天为限。”
陈子风不解地问:“你呢?”
慕容瑾苦笑笑说:“我跟你走——如果我不走,你前脚撤离,说不定我随后就又会被人圈禁起来——十天,这十天对我来说意义何在?我并知道,难道仅仅是为了看到真相,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点地消亡?”慕容瑾喃喃自语着,神情悲切。无能无力,却又无可奈何。
中午,青木堂堂主李南风来的时候,慕容瑾又重复交代了一遍,昨天慕容瑾还在盘算着该断了杨家的所有财路,但是今天,她只能嘱咐李南风:见机行事,完全第一。
下午,慕容瑾进了一趟宫,陈子风陪她一同前去。她说只是为了再去父母的排位前上柱香,也许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这一走,再无他日,从此便是改天换地!
从祠堂出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慕容珺站在路的另一端,正朝慕容瑾的方向看着,陪在他身边的却是李林。兄妹俩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路,就这么默默地相互看着,只是谁也没有言语,谁也没有再向前一步——也许这也是他们兄妹今生最后一次相见了吧。许久,二人不约而同地转身离去,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迈出脚的那一刻,慕容瑾还是红了眼眶。
瞧见慕容珺的脸色不是很好,李林小声地问:“陛下还在跟公主怄气?公主年纪还小——”
“朕——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
竟然从慕容珺的嘴里听到了这句话,李林除了惊讶之外,心中更不是滋味。心中暗道:也许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是如此,也许只有到了最后的那一刻,才能品出其中的滋味。
估摸着慕容珺应该走远了,慕容瑾突然跟陈子风说,想再去长秋宫里看最后一眼。陈子风自然是不拒绝的。
长秋宫的院子里荒废的有些厉害,看的慕容瑾有些心酸,突然陈子风下意识地拉一把她的手臂,低声道:“瑾儿,我似乎是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个戴着半张银面具的女人!”
慕容瑾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并未四下张望、寻找,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只是低声道:“子风,你挡在门口,我进去将她逼出来!小心,这个女人不禁功夫不错,手段也毒辣的很!”
陈子风拽了她一把,那意思是自己进去,慕容瑾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放心,鸿鸣刀在我身上,她伤不了我的!”
留下陈子风,慕容瑾独自从容地走进了房间,那样子果真像是只为了看看而已。果然,在她进来之后,眼角的余光便看到一道金属反射的光芒在一处角落里一闪便飞到别处。果然是她!慕容瑾便追着那道暗哑的金属光芒穿过了几个房间,突然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公主,不用找了,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