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又小心地重复了一遍:“皇后走了。说是回北国了,临走前交代我们,以后要跟着大人您一起好好照顾陛下——”春天只觉得脑袋又是一阵晕眩,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转身就冲出门外,直奔御书房跑去。
“陛下,皇后走了——走了,快追!宫门寅时开,四更时皇后还站在这儿!陛下,现在追,还来得及——”春天的人还在御书房门外,却已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
刹那间,金承宇仿佛听懂了春天的话,但是似乎仍旧没明白什么意思。春天一边吩咐侍卫赶紧备马,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皇后这样离开,至于往后会不会回来真的不好说——”金承宇听得恍恍惚惚,机械地接过侍卫牵来的马,然后翻身上马,朝着宫门口飞驰而去,春天跟在后面…..
迎面而来的冷风终于让金承宇清醒过来,他顾不得沮丧、懊恼,满脑子只有“快点,再快点”,他想马上就能看见慕容瑾,也许她此刻就站在宫门外,等着他……
宫门口干干净净、冷冷清清,除了守门的侍卫,连只飞鸟也没有。放眼望去,天地之间尚是一片青灰色,这是天亮之前的颜色。
金承宇勒住缰绳,无助地看着春天,春天心一横,对着侍卫喊道:“你们可曾见看见皇后出宫?”
“回大人,皇后娘娘寅时出的宫,一道出宫的还有四名宫女。”
“怎么走的?”金承宇这么问,守门的侍卫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时候,想了想,索性说道:“皇后娘娘和四个宫女都空着手走出宫的,不过宫门外有一队人马在等候,我们刚开宫门时他们就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大约有三十人,带队的那个人看着眼熟,特别像是南陈太子陈子风。除此之外还有五匹快马,应该是给皇后准备的——”
金承宇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待侍卫陈述完毕他还愣在原地,恍惚依旧在梦中一样。“陛下——陛下——”春天小心地叫着。
金承宇没有回应,只见他猛地策马向前,向着群芳阁的方向奔驰而去。群芳阁的大门敞开着,没有灯,也没有人,整座楼空空的,看那样子,应该不是昨夜才空的——
金承宇颓然地坐在楼梯上,目光浑浊地看着前方,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上去令人心酸、心疼。“陛下,咱们要不沿路追追看——”
“不用了,追不上了。就是追上了又能怎样呢?”金承宇苦涩笑着,过了许久,又喃喃道:“春天啊,你说她为何要这样对我?春天,我有多爱她你知道吗?你应该知道的,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悄悄地把这个秘密告诉过你——”
“陛下,您别太伤心,跟皇后相处的这些日子,春天能看得出皇后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只是感情这个东西吧往往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切身体会,外人看得都是表象。陛下可曾想过,皇后如果不爱陛下,怎么能多次豁出命去救陛下呢?至于什么交易啊、约定啊,春天是不信的,因为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命还珍贵呢?皇后就这么走了一定有她的苦衷与无奈,或许过些日子等她把药王谷的事情处理完就会回来的。”
天渐渐亮了,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热闹的很。看着神情恍惚的金承宇,春天很是担心,小声地提醒着:“陛下,该是早朝的时间,咱们回宫吧——”
金承宇抬眼看着他,没有应答,却站起身来,往外走去,看样子似乎是听明白了春天在说什么,春天也不禁心中一阵欢喜,至少现在的金承宇还是理智的。
不过春天还是猜错了,金承宇虽然回了宫,但他并没有早朝,而是劲直去了华阳殿。他将华阳殿里面能砸的动的东西全部砸了,他像疯了一样,拼了命地砸着,几乎连一件完好的东西也没有留下。那场景,令在场的人心惊肉跳,却又为之动容。
从这天起,皇宫里又多出了一处禁地,那便是华阳殿。大门紧紧地锁着,贴着盖了封印的封条。
那天之后,金承宇病了,一连病了四五天,而在这期间,皇后出走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人人尽知。传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神奇,最后,这个传说变成了皇后逃离南越是为了嫁给了南陈太子陈子风!更有耿直、胆大的大臣在朝堂上向皇帝求证此事,就在众人都等着看笑话之时,金承宇心平气和地说:“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众爱卿们如此焦虑,难道是想替朕出个良策?”
众朝臣面面相觑,最后却也不了了之,对于这位向来都是气定神闲,仿佛又神通广大的新主子,大多数人心中连三分也难以把握,敬畏之心自然就多了几分。
此事再次被提起已是三个月之后。
在此之间,楚南王金承豪终于如愿以偿娶到了南陈四公主做了正主王妃,侧妃生的儿子也快满月了。楚南王府邸里的人气蒸蒸日上。
皇宫里只有皇帝,没有皇后或任何一个妃子,在多数人看来,这样的事情不但有悖人伦,也是忤逆天意的,只有生命传承不息,国运才能兴隆昌盛。因此,金承宇此时的做法无疑是在断送南越的国运!哪怕是三岁孩子也不能原谅他这般任性、胡闹!
慕容瑾无疑是这一切的根源祸首。看着朝堂下跪着的满朝文武,看着他们早已联名为皇帝拟好的休书,金承宇终于将手中的玉玺重重地压在了上面。看着那红红的玉印,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身子在龙椅里一点点地摊开,仿佛有一股从未体会过的轻松、惬意,顺间包裹了全身,如一朵浮云,如一泓静水,此时,一切都恍如空灵。就连大殿中那地动山摇的山呼“万岁”之声也仿佛是从九霄之外款款而来……
他哭了,就在大殿之上,就在所有人都欢欣鼓舞的时候,他哭了,只有他的贴身内侍春天看见了这一幕。
是的,一切都过去,也该过去了,就在玉玺落下的那一刻,他与慕容瑾之间的一切都已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