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虽然皇宫始终没有放弃调查孩子的真相,但是无奈,一直没有任何线索,王璎回去后压根就没有跟皇上提起玉的事情,他心里盘算的理由便是:既然荣氏已经不在了,眼下都是死无对证。他之所以不提,也许更多的原因便是心中尚留一丝感激。赵夫人、卫夫人也曾数次要入后院来探视小郡主,都被风清瑶以“郡主面容丑陋,羞于见人”给婉拒了,每次说时,风清瑶还不忘记在她们面前赔上几点眼泪。
转眼孩子即将满周岁,管家陈铨在两个月之前就向王妃请示如何操办郡主周岁一事,却被风清瑶制止了,她说:“上次满月已让郡主受尽外人耻笑,传话下去,今后不得以任何借口在府里为郡主办任何宴会!”
眼看着小郡主已经开始跌跌撞撞地就会走路了,若再像以前那样抱在怀里不撒手、关在门中不让出去已是不可能了,眼下孩子已经关不住了,每天吵吵闹闹地要去外面看看。思来想去,也许只有离开王府才是最好的选择。想清楚这一切,在农历十一月,风清瑶就带着郡主住进了边关的军营中。
在十二月初一这一天,风清瑶为小郡主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换了一身新,这就算是过了周岁。换衣服的时候,风清瑶抚摸郡主胸前那块玉,迎着亮光,她似乎觉得玉里的那条龙身的颜色比之前暖了许多,那应该是郡主的血气养活的。端详着女儿那张可爱的小脸,她有些不忍。这一年来这种感觉时常出现的梦中,无数个夜晚她都是在辗转反侧中度过,无比煎熬。想到这,不禁心里五味杂陈。
一岁了的慕容瑾终于可以撒欢地满地跑了,甚至能清楚地表达很多东西。虽说年纪尚幼,但是生的明艳动人,灵气十足,一颦一笑,一怒一嗔,甚至于每一个举手投足都能将慕容豫章的心给融化了。但是,每一次风清瑶都能隐隐约约地从丈夫的眼中捕获到一丝无奈的惶恐与不安。是啊,这种不安不也正是她的吗?每一次面对女儿,她是快乐的,但是更多的是痛苦,她不知道女儿将来会面临着怎样的命运?这样诚惶诚恐的日子让她备受煎熬。
边关军营距离王府乘车要两天两夜的路程,自从风清瑶和女儿来了军营之后,慕容豫章几乎就不再回府了,虽然以前也是好几个月才回去一趟。这种日子令府里的那两位被留下的夫人极为不满。赵夫人生性内敛,即使满腹怨言,表面上依旧不愠不火,加上风清瑶临行前将王府掌印交于她,除了日常琐事之外,还肩负着管教几个小王爷,日子也算过得满满当当,但是夜夜的空闺寂寞终究还是让她心生怨念。想比之下,卫夫人似乎反倒活得滋润了许多。
这日晌午,她来到赵夫人房中,赵夫人正在仔细地描着花。这赵夫人本就擅长丹青,描花、刺绣就更不在话下。
“姐姐好雅兴啊,又在作画呢?”卫夫人语中带笑地问道。
“哪有,只是闲来无事做些绣品消磨日子。妹妹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赵夫人一边说着,手中的画笔依旧没有停。
这赵敏之和卫萱儿虽说共侍一夫,但是也是素来和平共处、以礼相待,不过私下里交往却不并不亲密,若府中没有什么必须要相互见面的场合,她们可以很久不见上一面。这也是王府里三个女人的相处之道,不过界是她们各自心中的底线,好在三个女人都不是凡人,多年来都可以将这个分寸把握的刚刚好!
“让妹妹看看,姐姐这是打算绣什么呢?哈哈——姐姐你这是打算绣鸳鸯吗?看来姐姐也思念王爷思念的紧啊”卫夫人大着嗓门毫不避讳地说着,这没心没肺的调侃顿时把赵夫人臊得满脸通红,扭捏地说不出话来,只好顺手捞起一块绣布,作势要打卫夫人,卫夫人“咯咯”地笑着假装告饶,这才罢休。
定了定情绪,卫夫人便向屋里的奴婢们摆摆手,示意众婢女退下去。卫夫人四下里看看,故作姿态地问赵夫人:“姐姐,这王爷有多日没来姐姐房中了?”
赵夫人依旧描着花,低首含笑不语。
卫萱儿继续道:“若说论姿色、论才情,我们姐妹俩哪点不如她风清瑶了?不就是娘家靠山硬嘛,就凭这一点她就能霸着王爷不松手?好歹你我也给王爷生下了两个儿子不是吗?”
卫夫人此话倒也不假。单说这卫夫人,姓卫,名萱儿。生的是蛾眉皓齿,风姿绰约,虽算不上国色天香,倒也是楚楚动人,尤其是那顾盼流转间,尽显其千娇百媚。只可惜她娘家时代出身庶族,尽管娘家乃当朝巨贾,财力雄厚,依然不受朝廷重视。多年前因朝廷与卫家有交易,才攀上了这门皇家亲事,嫁了一个并不得势的晋王爷,做了夫人。心高气傲的卫夫人纵然有千般不甘,还是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赵夫人虽然生的不如卫夫人妩媚妖娆,但是秀外慧中,温婉大方。眉梢眼角藏秀气,音容笑貌露温柔,虽年近三十,依旧生的亭亭玉立。赵夫人名唤赵敏之,人如其名。出身书香门第,家中世代为官,虽不居朝廷要职,但是勤勉中正,克己复礼,其先辈传承孔孟遗风,修身齐家。这卫夫人自小就饱读诗书,气质自然也是卓尔不群。
这样的美人谁能不喜欢?纵使他慕容豫章也不能自持,单看这些年对两人的宠幸,就知道这晋王爷有多喜欢。但是要论心中的分量,那风清瑶的分量自然要重了许多,在理性男人心里,这爱与喜欢往往就分的这么清楚!他慕容豫章就是这样的男人,尽管她们比风清瑶年轻上许多。
赵夫人停了手中的画笔,脸色一点点地凝重起来,最后索性放下了画笔,与卫夫人面对面地坐了下来,将刚沏好的一壶红茶给卫夫人斟上,随后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端起,轻轻地啜了一口,缓缓地说:“唉——时也,命也。妹妹这日子过得难道不苦?”
“说不苦那是假的——”卫夫人苦笑笑,道:“只是王爷走了的这些日子,妹妹心中实在是有些意难平。难道那军帐只有她风清瑶住得,我们姐妹俩却住不得?”卫夫人说。
“王妃姐姐那也是不得已啊,小郡主长成了那副模样,都是做娘的人,我能体量王妃心中的几分苦。这王府中必定人多嘴杂,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郡主的容貌难道姐姐已经亲眼所见了?”
“那倒没有看见。但是满月那天看到的人都被吓成那样,包括宫里的王内侍不也被吓着了吗,将心比心,怎么好意思再去揭风姐姐的痛处?”
“唉——姐姐你说有没有可能?那是风清瑶故意做的手脚,就是为了不让人靠近小郡主呢?说不定这郡主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妹妹又在说笑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赵夫人不以为然地笑道。
“那倒不一定!姐姐饱读圣贤书,知道的事情与道理自然比妹妹多,难道姐姐没听说过‘空穴来风’一说吗?姐姐一定不会忘记坊间关于郡主的各种传闻吧?自打郡主出生之日起,外界各种传言不绝于耳,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又突然死了的老宫女荣氏,这本身都是个问题啊!你想,就连皇宫里的公主们出生了也没这般闹腾,可偏偏一个郡主却闹得满城风雨,姐姐不觉奇怪吗?朝廷一直视咱们王爷为眼中钉,也从未放弃过对咱们晋王府的监视,以咱们王爷那么谨慎的个性断然不会想不明白这中间的利害关系的。也许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自观察着赵夫人的反应,看着赵敏之渐渐锁紧的眉头和若有所思的神情,她又继续说道:“还有,不知姐姐是否记得郡主出生的那晚,你我都守在门外,都看见那荣氏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跑了出来,嘴里一直不停地嘟囔着好像什么‘玉、玉’的,我也没听清楚,后来,等我反应过来想找她问问,却连人影也找不到了,再后来就听到她死了的消息!”突然,她压低了声音,向赵夫人这边靠了靠说:“姐姐听说了吗?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失足摔死的,听说是被人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