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道长和赵道长得意于在施宅混战中,出力甚多,坚定的站在了官府一方,不仅洗脱了勾结匪帮的嫌疑,还成为了太守府的座上宾。若是经营得好,别说混迹于达官贵人的府间,就算成为朝廷清客那也是轻而易举,顺水推舟的事情。
现在两人自然不是对手了,而是需要商业互捧的“伙伴”,从两人受到马巡检邀请,然后在太守府被朱太守接见那一刻起,他们两人新有默契的达成了暂时的合作。
由于施宅经一场大战,后面官府又派人救助昏倒在地的衙役兵丁,闹腾到了后半夜。施小姐这时候也不方便躲回施宅,只好在易鸣府上借住一宿。当然,她也没闲着,帮着指点妞妞和小栗子两人的基本功。
一早,易鸣拿着这几日小邓子准备好的书稿出了门。巷子里大部分府丁衙役都已经撤走,只有施宅门口站立了四个府丁,易鸣出门时,与那四人刚好来了个眼对眼。易鸣对着他们点头示意,然后出门去了。
“这户人家是什么人,昨夜怎么不见他们家出来帮手?”一个府丁可能是好奇,又可能是觉得无聊,跟身旁之人闲聊。
“好像听王班头说是住了两个书生,一大一小。”边上有人搭话,“昨晚那事,谁见了不害怕。听说还没怎么的,就倒了一大半。”
“听说这个宅子特玄乎。昨夜如果不是那两位仙师,还有太守大人的侄子,那就全军覆没了。”另外一人也凑起热闹。
“玄字队的白胡子认识不?他昨晚就守大门。”
“白胡子,白忽悠呗。听说过。他特爱炫耀,常说他胡子漂亮,胜过美髯公。”
“没错,就是他。他昨夜就守在我们现在这个位置。听说昨夜的事情特玄乎。里面不仅有鬼,还有妖怪,那马蜂都拳头大小,铺天盖地,有人一不小心就被啃得只剩一件衣服。还有那蜘蛛,比牛还大,两只眼睛像铜铃一样,闪闪发光,一吐丝,那蛛丝比麻绳还粗。”
“别瞎说,照他说的,昨夜不知道死多少人。”有人不信,抬杠道,“我听说昨夜被毒烟迷晕的不少,伤亡的兄弟并不多,多是一开始被那鬼打了个埋伏,才伤的。等后面两位仙师起了法坛,招来天雷,后面冯公子祭出仙剑,那是斩妖除魔,一剑一个。如果不是有内鬼偷袭,当时就全灭妖怪了。”
“你们说那林府也是咱湘州府赫赫有名的官绅世家,怎么和妖怪联手呢?会不会这里和林府有什么关系?”
“小声。这种事别乱说。没看到我们出来的时候,林府的马车就在太守府门外等着吗?肯定是给太守大人道歉的,这个事情说不定大事化小,就遮过去了。毕竟林老大人也是当过宰腹的,这点面子太守肯定要给的。”
当这几个府丁闲聊的时候,易鸣已经走远。当日易邓二人乘船到湘州时,有位刘姓的书商给他留了张名帖,地址是距离南城有二十多里的天福路。这里与南城龙蛇混杂的情况不同,由于住的多是富贵人家。易鸣到达地头,稍一打听,就找到了刘姓书商的店面,“闻书斋”。入得店面,有书童上前招待,易鸣拿出了名帖,道了来意。那书童忙入得后院请出了掌柜,正是当日相识的书商,刘大官人。刘大官人招待易鸣入后院,书童也准备好了茶点。
“当日得徐兄(易鸣化名为徐易)在船上说了一段话本后,是万分挂念后续。今日还请徐兄一解牵挂。”
“刘兄客气了。当日听闻刘兄的提议,这几日闲暇时,我整理了一下,这里是前二十回,还请刘兄斧正。”说完,易鸣掏出一叠书稿,放在台案上。
刘大官人嗜书如命,当日听闻一段美猴王的故事后,顿时为这故事着迷,这些日子可谓朝思暮想,茶饭不思。今日见有书稿问世,哪还想到其他,顿时捧着书稿就读了起来。
易鸣一边品茶,一边看着刘大官人读书。当日在船上,他听易鸣讲故事讲到美猴王学艺归来,苦无兵器,听得有鬼王介绍,去龙宫寻宝。后面的故事因为已经到了湘州,不知后续如何,现在正好接上。当他看到美猴王闹王龙宫,又闹地府,惹恼了玉皇大帝,但亏得太白金星求情,招降美猴王,官封弼马温。不由拍手叫好。后面情节种种,引人入胜,不知不觉就沉迷过去。易鸣也不去理他,只是心中盘算,一会在与刘大官人交好后,如何旁击侧敲,托他探访邓涣舅父的下落。邓涣以前对他舅父了解的不多,只知道舅父姓梁,经营过米粮、布匹等生意,但名讳是什么,他都不知道。这种信息,其实托李虎和王班头更容易找,但如果找上他们,极易露馅。
过了约一个时辰,刘大官人终于放下书稿,大叹道,“徐先生真是神人也,这神仙故事写的是超凡入圣,不与平常。只是我看这书中后面记载的好像是唐国圣僧的故事,徐先生莫非是唐人?”
“非也,非也。只是借用了一下唐国圣僧的名头,让话本显得更真实。”两百年前,唐国出了一位得道高僧,孤身一人去西卧牛洲,化解卧牛洲的戾气,最后因此得到正果,肉体成圣,是为数不多的,有据可查成仙成佛的人物。
“这书如果能在唐国出售,定会一抢而空。”刘大官人拍手惜叹,“罪过,罪过。一下就谈到生意了,污了徐先生的耳朵。”
“柴米油盐酱醋茶,世人又何必故意对这些避而不谈。这不过是假正经罢了。”易鸣很客气道。易鸣当然客气,不谈钱,他又何必费这苦心写出来,虽然这本书稿是小邓子誊抄的,不过前面的草稿可是自己费心费力弄出来的。
“先生阔达。”刘大官人赞道。“先生方心,我马上安排雕工刻板,最迟十日就能出稿。徐先生,您看这样如何,我先印一千本,这样,每本书我抽取二十文作为工人的费用。毕竟我家的工人工钱还是要给的,不能让他们饿了肚子。”
“不知道刘大官人定价如何?”易鸣不答刘大官人的话,反而问了一个问题。他不知道这方世界书的定价是怎样的,如果一本书只卖三十文,他抽取二十文走,这样不就是给书商打工呢?要知道一般人一天的吃食不过三、四文就可打发。
“您这书是话本故事,不是经史文集,不好按那个算钱。而且看您这书应该能分个三四册,您这第一册更是不好定太高的价。我看定价八百文如何?”
易鸣听到他前面的话,还以为这是个大奸商,没想到是个大大的奸商。一本书卖到八百文,听他意思还是因为这个书没有推到市场,只能打折出售。没想到真是一字千金。
“刘大官人,那您定二十文的工费,肯定是吃亏了的。这样吧,这书我授权给您出版出售,每卖出一本书我和您六四分账。”
“这怎么使得。您这样的话,以后谁还敢与我做生意,不骂我黑心商人吗?”最终两人定为八二分账。
“那徐先生是准备留真名,还是用您的字号?”刘大官人询问书的著作名。
“您就写吴承恩吧。这个故事我是听吴先生给我说了个梗概。”易鸣已经贪了黄白之物,不好再贪这青史留名的名声。
“您这胸怀真是让人钦佩。”
易鸣闻言,厚脸皮的他都差点脸红。
两人口头约定好,完成契约。按刘大官人的说法,读书人且能言而无信,若是真要毁约,一纸文书又能起什么作用,不过天地有眼,言而无信之人必然会有报应。
易鸣暗笑此人迂腐,不过他也乐得不留文字凭证。毕竟他的字可是连邓涣的都不如。再说,如果刘大官人真要毁约,他有无数个办法能够惩治。
两人谈完书物出版,又闲聊片刻。易鸣终于向刘大官人询问是否认识一位梁姓的商人。“他应该是六七年前迁到衡山,听说在湘州府经营粮食布匹的生意。”
“六七年前迁移过来,在湘州府做粮食布匹的生意?我对这类卖家不是很熟悉,您稍等片刻,我请我店内大掌柜的过来。”刘大官人招呼书童请来了店内大掌柜,这位是刘府的老人,其实是刘府的大管家。
刘大管家想了片刻,说道,“府内倒是有几位坐商姓梁,按徐先生提的,是从外地迁来,有三人比较符合条件,但他们不是经营粮食布匹。您是否还记得其他信息?”
“嗯,他内家应该姓孙。家住衡山以北。”
“这样的话,那应该是铜器梁武了。他有个跟班,据说是他妻子的内侄,唤作孙七。近日来,据说梁掌柜家中出了点事,他把店铺关了,回家处理家务去了。”
应该就是这位了。听邓涣当日提到,他舅母的内侄就是号称“没毛猴”孙七。不过邓涣的舅父生意做得很大,居然做起铜器买卖。要知道铜比盐铁更厉害,不仅是专卖,还需要偌大的关系,铜可是能制钱的。
“谢谢掌柜的告知,不知您可否告诉我这位梁掌柜店铺的地址。”易鸣站起来拱手道谢,“来湘州府前,有一位好友托我带了一封书信,需要我转交给梁掌柜。”
“不敢当,不敢当。”掌柜的忙回礼,“需要我派个伙计带您去吗?”
“不用了。您告诉我地址就好了。这书信还留在家中,等我改日再去他店中拜访。”
“好的,您稍等。我将他的地址写给您。”没想到一位管家,也写得一手好行书。
终于打听到邓涣舅父的消息了,这是今天最大的好消息。至于书稿的事情,那都是算额外的福利。
易鸣起身告辞,刘掌柜的一把抓住,非得请易鸣吃饭,还说再请几位好友,谈诗论画,易鸣哪敢出这个丑,忙告辞回家。
易鸣这边打听到了邓涣舅父的消息。邓涣那儿也没闲着,不过他现在好像忘记了自家舅父的事情,更加关心赵道长手中的那把宝物匕首。他带着小光头小栗子偷偷溜出门。他装扮成富家公子模样,又把小栗子装扮成小沙弥,这光头是现成的。两人直奔太守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