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城外,一处荒山之上,杳无人迹。
刘昭打开了一瓶价格亲民的烧刀子,他猛的灌下了一大口,烧刀子特有的烈性让他满是病态的脸上升起了一丝红晕。
“又是一年了。”
抬起头,刘昭又忍不住的咳嗽了两下,嘴角的血迹缓缓溢出,但他并未理会。
三年来,只有在这座荒凉的山野中,在昔日那些战友的衣冠冢面前,他才能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
刘昭长叹了口气,眸光深邃,他深知那个三年来他低三下四的豪门里,终究不适合他,家里的一草一木也不属于他。
他拎起酒瓶,又喝了一口烧刀子,随后将剩下的酒倒在了滚滚黄沙中,似是在致敬那些不为人知的战魂。
山风阵阵,黄沙滚滚。
刘昭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抬头,凝望着远空,眸光微动。
恍惚间,时间仿若回到三年前,战场上,战友们为了救他命丧战场,那时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战友们死去,而他,却无能为力。
这一切随着那一战后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而窝囊废这个词语,是刘昭自己送给自己的代号。
昔日战友团聚的欢声笑语,今日的苟且偷生卑劣的独活。
刘昭忍受不了这种滋味,他选择自杀!
袍泽皆战死,唯他一人如何活?
军人当死于边野,何须马革裹尸。
然而,造化弄人,这个自暴自弃的人居然货了下来,被一个老人救了。
往后余生,他也只能成为这亿万人群中最普通的一员,平淡的度过自己的一生,继续颓废下去。
“我对不住你们。”
刘昭迎风独立,看着那一面面无字碑,良久后他缓缓抬起头,嘴角划出一道苦涩的笑意
铃铃……
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刘昭的思绪……
“今天我妈生日,我不想你给我丢脸。”
电话的另一头,韩雪若的声音不冷不热的传来,还未等刘昭说话,只听电话的音筒里已经传来了挂断的嘟嘟声。
苦涩一笑,刘昭无奈的摇了摇头,自从进了韩家,他一直都是格格不入,连他的岳母,都从来不让他叫一声妈。
韩雪若每一次说话,都清晰的说一句“她妈”。
三年来,他这个上门女婿,在韩家的地位连个保姆都不如,可以说是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瞧得起他,他和韩雪若的婚事更是秦州城的一个天大的笑谈。
毕竟一个极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韩若雪,嫁给了一个毫无背景,半死不活的穷小子,这种事不论谁听到,都会忍不住骂上两句。
三年来秦州城内,给他起的绰号简直多的数不清,什么癞蛤蟆,没毛的猪,甚至还有叫他童子的,毕竟他和韩雪若的婚姻有名无实,婚后三年,他连韩雪若的手都没碰过,这件事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还不算,平日里很多倾心于韩雪若的那些富家子弟,更是三天两头找到他,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简直是多的数不清。
更有阔少挥金千万,曾言只要刘昭答应离开韩雪若,便可以衣食无忧。
“走了……”
刘昭紧握的双手缓缓的松了下来,他低沉一笑,转身离去,身后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酒瓶。
一连三年,每逢今天,他都会来这里跟昔日的战友们待上一会,他们这些人注定生死无名,终其一生,都要永守秘密。
可世人能忘,自己又如何能忘?
街道上车水马龙,刘昭骑着电动车穿梭在熙攘的人流中,最后进入了城内一处老旧的别墅区。
秦州韩家,曾经无限辉煌,只是近年来每况愈下,形势不太乐观,可饶是如此,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等闲可比。
刘昭将电动车停在一处角落里后,取出了车筐内足足花了他三百块钱定制的蛋糕。
“以后出去自己带钥匙,我可没时间给你开门。”
房门打开后,中年美妇原本已经露出的笑意在看到刘昭那张脸后,瞬间冷了下来,在见到他手中那个蛋糕盒后,怒意更是毫不掩饰的流露了出来。
“妈,我没家里的钥匙。”
刘昭那刚探进屋内的半个身子,楞在门口处,他看着眼前的中年美妇也就是他的丈母娘,说话声音压的很低。
“别叫我妈,我没你这样的女婿,我韩家丢不起这个人。”
李静怡显然也想起了没给刘昭钥匙这件事,不过她根本没解释,直接话锋一转,冷冷的讥讽道。
这个女婿除了那个过世的老爷子认可外,整个韩家,乃至整座秦州城,几乎没有人认可,用不了多久,她一定将这个穷小子赶出去。
“刘昭我告诉你,我们韩家是生意人,从来都是赚别人的便宜,还轮不到你这个穷鬼来吃我韩家的软饭。”
“另外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背景,也想瘌蛤蟆吃天鹅肉?”
李静怡本来就看不上这个女婿,今天她过生日没想到这个穷鬼竟然只给她买了一块蛋糕顿时火气就压制不住了,原本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她尚且畏惧三分,现如今刘昭在韩家唯一的靠山已经没了,她自然没有忍下去的必要了。
她的女儿在秦州也算是才貌俱佳,不说钓个金龟婿,怎么说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吧。
“这门婚事本就是我不同意的。”
刘昭双手紧握,面色一沉,声音有些沙哑的道。
他纵然已经落魄不堪,可终究是曾经高高在上的战神,三年来他已经足够放下了尊严和脸面。
否则换做以往,换做别人,谁敢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
当初要不是韩家的老爷子大包大揽,在他重伤的时候救了他一命,几乎是托孤一般的让他答应了这门婚事,他又岂能当这个上门女婿?
“按照你这么说,是我韩家在巴结你,求着你入赘了?”
李静怡似笑非笑的看着刘昭,破天荒的没有发火,这让刘昭皱了皱眉头,有些诧异。
对于这个丈母娘他也算了解的差不多了,市侩比情分要多一些,说唯利是图也不为过。
李静怡早就有将他赶出韩家的打算,平日里对他冷嘲热讽等若家常便饭,刚刚这一笑,还真让刘昭有些揣摩不出她的用意了。
“刘昭,我劝你识相的赶紧自己找个台阶下,免得到最后让你颜面无存。”
“你一个大男人靠着女人养着,你不觉得臊得慌吗?”
李静怡咬着牙,强压着火气,这些话她多少算是心平气和的说了出来。
“妈,你竟然做了这么多菜,我都饿了。”
韩雪若听到客厅的争吵声,伸了伸懒腰,穿着一身雪白的睡袍从楼上的卧室走了下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碗?”
随后韩雪若眸光清冷,她淡漠的扫了眼拎着蛋糕的刘昭,冷声道。
“好香啊,开饭吧。”
韩雪若撇了眼一脸病态的刘昭,倒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对于她爷爷为她选的这个丈夫,她谈不上爱,也没有恨,甚至连一丝感情都没有。
“你这个丫头,先别急着吃,客人还没到呢。”
李静怡见到刚要坐下的韩雪若,一把将她拉住,满脸笑意的说道。
“对了雪若,你赶紧去换件得体的衣服,别让人家笑话。”
李静怡看了眼时间,神色微微一变,赶忙将一脸疑惑的韩雪若撵回了卧室。
“妈,客人是谁啊?”
“你的朋友,刚从国外回来,我跟你说你一会可要好好表现,他的人品绝对没问题,家世更是不用说,连咱们韩家都要巴结,远不是那个穷小子可以比的。”
楼梯上,李静怡母女两人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了刘昭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