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本无物,而后才有世界万物。先于真主,万物皆空。
从前,有一个村妇非常渴望能有一个孩子。她用尽了一切办法祈祷,吃草药,生吃乌龟蛋,洒水在新生的小猫身上但都没有用。最后,她远航去了一个遥远的墓地,向一尊古老的石狮求救。她用小腹摩蹭石狮的侧腹。感觉到石狮在颤抖后,她满怀希望启程回家,期盼着自己最大的愿望能早日实现。第二个月, 她终于怀上了此生唯一的一个孩子。
从出生那天起,她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父亲每周都会带她去山上散步,视她为自己一直渴望的儿子。母亲教她如何用橙色的红花、胭脂虫、石榴皮和核桃果壳做染料,如何把着色的羊毛织成地毯。不久,这个小女孩便通晓了母亲所知的一切图案,人们都认为她是村里的年轻工匠中最棒的一个。
眼看女孩已经14岁了。她的父母觉得她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为了攒钱置办嫁妆,她的父亲在农田里不辞辛劳地工作,希望能有大丰收;她的母亲则一刻不停地纺羊毛,直到双手变得粗糙。但是,谁都没有赚到足够的钱。女孩知道她所能做的就是织一块美得炫目的地毯作为自己的嫁妆。地毯的颜色不是普通的红色或棕色,而是像夏日的天空一样明媚的翠蓝色。
女孩苦苦哀求染匠易卜拉欣告诉她制造翠蓝色染料的秘诀。他告诉她,爬上山去寻找一种叶子为锯齿状的植物,然后寻找自己体内的某种东西。虽然她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仍然采回了叶子,并煮成染料,但得到的却是一种难看的紫色。她的母亲看到这些液体,于是问她在做什么。她吞吞吐吐地回答了母亲的问题,而后发现母亲用忧愁、愤怒的眼光看着自己的额头。
“你一个人去了易卜拉欣的染坊?”
“妈妈,请原谅我,”女孩回答,“早上,我太冲动了。”
当她的父亲回来时,她的母亲告诉了他女儿的所作所为。“如果人们开始议论的话,她就完全没有机会找到丈夫了!”她抱怨道,“她怎么能这么鲁莽?”
“她总是这样!”父亲咆哮道,并训斥了她的鲁莽。整个晚上她都低着头,不敢与父母对视,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接下来的几天,她的父母都对她看管严密,而她则在努力寻找染料的谜底。一天下午,当她在山上放羊时,她躲在一个大圆石后小解。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难道易卜拉欣是……这个意思?她体内的确有一种东西。
她回家后又煮了一锅紫色的染料。那天下午,当她去厕所时,她用破旧的罐子盛取了一些液体,与黯淡的紫色染料以及羊毛混合在一起,浸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当她揭开染料罐的盖子时,欣喜得大叫起来,因为染料变浅,变成了像天堂里的水池一样的翠蓝色。她不顾父亲的禁令,拿起一缕翠蓝色的羊毛,走到易卜拉欣的染坊前,系在门环上。
女孩把翠蓝色的地毯卖给了一个名叫哈桑的丝绸行商。他非常喜欢这块地毯,所以,虽然地毯尚在织布机上还未完成,他就迫不及待地付了钱。母亲向其他村妇炫耀女儿的成功。她们都夸奖她手艺非凡。有了嫁妆,女孩就可以结婚了。她的婚礼庆祝了三天三夜。她怀孕的时候,丈夫为她准备了醋黄瓜。在接下来的七年里,他们一共生了7个儿子。小说里,她的一生充满了明亮的色彩,如果安拉允许,小说会一直这么继续,直到
“不是这样的,”我忍不住打断,一边整了整围在肩上粗糙的毛毯。窗外的风在怒吼。我的母亲玛辛和我促膝而坐。我压低声音说话,因为其他人就在离我们几步之遥的地方睡觉。
“你是对的,但我喜欢这样说。”她一边说一边把一缕白头发塞进破旧的头巾里,“那是我们对你的期望。”
“那是一个好结局,”我赞同地说,“但还是实事求是地说吧。”
“甚至是那些悲伤的部分?”
“是的。”
“那会使我哭泣。”
“我也会。”
“天啊!”她说,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坐着,回忆过去。一滴冰冷的雨滴落在我的棉布长袍上。我靠近母亲,避开从屋顶漏下的雨。我们中间的那盏油灯并没有带来多少温暖。就在几个月前,我还穿着印有玫瑰花图案的厚实的天鹅绒长袍和丝绸裤子。那时候我眼着青粉,香熏罗衫,等待着爱人。在一间像夏天一样温暖的屋子里,他脱去我的衣服。而现在,我的身体蜷缩在一件单薄的、破旧得发白的蓝色长袍下瑟瑟发抖。
母亲重重地咳了几声,那沉重的声音让我的心都碎了。我祈祷着母亲能早日康复。“我的女儿,看来我撑不到最后了。”母亲的声音很浑浊,“我的病还没好。”
我深吸一口气,说:“感谢真主!”突然,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但是我不能肯定是否应该问母亲。从前,母亲的声音总是像山野里的蜜一样甜美。
她编的几个故事让她声名远扬:由鸟儿抚养长大的白发扎尔,发明编织艺术的贾姆希德,还有那个总是做错事的傻蛋穆拉·纳什拉丁。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让我来说这个故事呢?”
母亲打量了我一会儿,仿佛重新认识了我,然后沉沉地放松了身体,靠在墙边的垫子上。
“是的,你长大了。”她回答,“我想,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你已经长大了好几岁。如果你没有做这么多事,也许你永远都不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虽然冻得彻骨,我的脸却红得发烫。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小女孩了。从前的我无法想象自己会说谎,更无法想象自己会隐瞒事实;无法想象自己会背叛所爱的人,抛弃喜欢我的人,虽然那喜欢并不是很深;无法想象我会与自己的亲人抗争;无法想象我几乎害死了最疼爱我的人。
母亲温柔而又期待地注视着我,说:“讲吧,讲故事吧。”
我喝了一大口浓茶,坐直身子,开始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