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清冽,拂过许靖声的脸,吹散了酒气,眼底清明了许多。
想到车上的褚承欢,许靖声不打算跟欧阳权白耗下去,转身,走几步,熄灭了烟,打开车门,躬着身子,就在他一只脚踏进车里的时候,欧阳权白突然开口了。
“忘了,”声音很轻,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艰难吐出来,“她什么都忘了,不记得卫凛,也不认识许靖声了。”
许靖声欣然抬眼,直愣愣盯着褚承欢的睡颜,身后的一字一句,声声入耳。
他起身,默了片刻,竟然笑了,虽是在笑,在皮囊上藏着谁都看不见的隐忍和悲戚,笑着笑着,慢慢的,像是触动了某个机关,他停下来。
“你说什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许靖声已经相信了。
其实是有想过其中的原因的,只是许靖声一直没有往那方面想,之前褚承欢的抗拒和不承认,他只当是想和他撇清关系。
却不曾想,原来是这样。
她怎么会,又怎么能把他忘了。
欧阳权白语气淡漠,心平气和的复述:“去机场的路上,承欢出了车祸,那时候她伤得很重,差一点就醒不过来了。”
说完,扶着欧阳权白的庄丝丝明显感到欧阳权白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怎样的释放啊。
欧阳权白觉得此刻的他有两重人格,一个在内心深处无声嘶吼呐喊,一个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一个讲究证据和真实的法律工作者,却捏造事实?
有那么一瞬间,他认自己看不起自己。
多么希望听到的褚承欢是在自己开庭那天出的车祸,那至少证明,她曾经为他努力过,她是想见他的。
嘴角噙着一股自嘲的笑。
可是她是去机场,是在放弃和逃离他的路上啊。
原来,相比较不爱他,许靖声更加害怕褚承欢忘记他。
不爱他,至少卫凛在她心里留下过印记,忘记了,就是永远被泯灭了。
许靖声没说话,转身踏进车里,车门被关上,嗖的一声,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消失在黑夜里。
欧阳权白追了几步,捂着腹部颓唐的坐在地上。
“欧阳,你没事吧。”
庄丝丝一靠近,欧阳权白就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他蹙眉:“你们喝酒了?”
当时庄丝丝被吓傻了,直接打了欧阳权白的电话。
庄丝丝垂下眼帘,不说话就是答案。
欧阳权白叹了一口气,烦躁的用手拧着眉心,到底压制不住爬上心头的火气:“丝丝,你和承欢出去就应该看好她,要不然就别去那些三教九流的地方。”
连欧阳权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冷酷,带着深深的责备和仇视。
就在那句三教九流从欧阳权白嘴里轻易说出来的时候,庄丝丝的心跳突然快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似乎从那阵急骤的责骂中听到了自己心脏破裂的声音。
褚承欢受伤他怪她,她可以接受,但是他不该这样看她想她,什么叫三教九流?就仗着他看不上自己,就仗着自己放下去他,他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侮辱她吗?
四月份的半夜,空气微寒,然而眼前的人薄凉到极点。
庄丝丝就坐在那里,路灯照在光洁的柏油路上,印着她清心寡淡的面孔。
她声音沙哑,带着重重的鼻音,没有一点精力替自己做反驳了:“承欢受伤了,我心里也不好受,在你还没到的一个小时里,我一直出于胆战心惊的状态。”
她轻轻为自己辩解:“就算你心里有气,也请等我缓一下,缓一下再来怪我行吗。”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对她恶语相向,唯独你,欧阳权白你不行。
你光是冷冽地看她一眼,她都会自卑好久,为什么别人眼里那么活波,那么好的庄丝丝,在你眼里却一文不值呢?
庄丝丝脸上的过度死寂,突然让欧阳权白意识到自己急促的失态,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没再说什么。
灯光惨暗,两人陷入焦灼。
十几分钟后,蓝天不知从哪窜出来,他无视靠在墙壁上那个有些狼狈,满脸倦意的男人,直接递给丝丝一瓶水:“丝丝姐,喝口水吧,少主是好人,承欢姐不会有事的。”
少年温柔的声线犹如天籁之音,抚平了她心里点点的委屈和落寞。
这一刻,在所有打击和羞辱下,庄丝丝整个人似乎得到了释放,那么多的忍耐,那么多的害怕,好像一下子都能释怀了。
血色褪尽的脸上瞬间泪如雨下。
欧阳权白你听呐,连这个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少年都能理解我,都会安慰我。
可是我们已经认识了将近十年,我喜欢了你七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