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凛被警车押走的那天晚上,N市下着难见的大暴雨,雷鸣交加。
雨点滴滴答答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扰得人心里烦躁,闪电忽明忽暗的刺眼光芒闪耀在街边的行道树上,树下两把黑色的伞面被印得发亮,氛围清冷压抑。
那天晚上,付伟奇和钱有大就隔着一条马路,看着这一切。
桀骜不驯的少年眉宇坚毅清冷,原本那股玩味的稚嫩,身上那层青涩和俊逸,仅仅几天时间就消褪得一干二净。
付家就算家底再殷实,也抵不过四条人命。
付家赔了不少钱,股票一夜之间大跌,付名峰旧病复发住进了医院。
付伟奇做梦都没想到,真的有一天,祖宗留下来的产业会败在他手上。
大城市的夜晚没有星星,只有彻夜不灭的灯火。
少年们刚刚毕业,然而又社会给他们上了一堂最动听的课。
他们都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所有人对你的好都当做理所应当。原来当你还没有彻底长大,是真的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和本事的。
钱有大眼眶蓦然发烫,付伟奇捂着脸蹲在地上,指缝湿润。
他第一次明白,当朋友出事,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第一次见到卫凛的时候,少年眼里清澈干净,自信阳光,脾气不太好。
但是把耐性都用在了褚承欢身上。
卫凛就像是一束烟火,闪耀美丽一瞬间之后,带来的却是一辈子的沉寂和落寞。
从那天败诉之后,他的世界就陷入一片昏暗与沉默。
里面和外面不同,时光被拉得很长,他一点知觉都没有,每天望着又高又窄的唯一的天窗。
当清晨那一抹阳光透着黑洞洒下来,打在卫凛脸上,眼睛被刺痛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叫卫凛,他的名字被替换成一串扎眼的数字。
刚开始他夜里不敢睡觉,这里阴暗潮湿,墙上都是霉点和血点,老鼠蟑螂是这片区域的常客,有时候伸手都能碰见活物。
每天空气污浊,吃的也不好,每天都有人发病被狱警用担架抬出去。
一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每次一狱警巡逻到卫凛这里的时候,他眼睛总会闪过一丝期待,询问是否有人来探监。
狱警一开始冷眼相待,到后来问得多了,他们干脆就不再搭理。
进到这里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况且这个人年纪轻轻就杀人了,还杀了四个,想想后背就冒烟,有多远离多远。
后来狱警过来说谁的家人来找的时候,卫凛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他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她眼睛不好,父亲的事对她打击那么大,如今自己又是这副模样,他不敢去想,母亲是怎么独自生活的。
然而这次狱警开口说:“卫凛,有人找。”
空气安静了一瞬,旁边的“狱友”或是惊讶或是疑惑的看着卫凛。
卫凛原本安安静静的,在听到狱警这句话的时候猛地抬头,眼茫然又无措。
卫凛怎么都想不到第一个来“探监”的人竟然会是欧阳权白。
欧阳权白坐在隔音玻璃对面。
差不多两个月没见,卫凛消瘦许多,脸颊轮廓更加分明,下巴因为又胡渣而显得有些微青。
连欧阳权白猛地一见到他的那一刻都有些失神。
欧阳权白没有太大的变化,举手投足还是原有的景致,一种清风道骨的清贵模样。
卫凛再没有往日的傲嚣,那些原则、那些自尊、那些寄人篱下,统统都没有一个她重要。
他率先取下电话,心里总是有些期待的。
欧阳权白能带来褚承欢的消息。
他像是酝酿了很久,涩声道:“承欢……”
终于还是说不出口,低下头,红着眼,心里有那么多的不确定和彷徨。